阿囤彌一扣扳機,短矢幾乎以一條直線飛出,正中紅心。
周圍人群爆出一聲好,接著就見阿囤彌將弩放下,拿起了桌上的第二八鶴脛弩。
三人形成配合,高智升和蘇油只負責上弦,阿囤彌負責弩,三亭短矢「嗖嗖嗖」地飛出,很快打出了節奏。
這個度,一點不亞於開弓,而且持續性比開弓強多了。
一盞茶的功夫,前方箭垛上密密麻麻扎滿了箭羽,阿囤彌是高手,愣是沒有一箭偏出紅心。
人群中爆出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蘇小妹開始帶節奏,然後人群開始整齊數數:「……三十,三十一,三十二……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好」
鶴脛弩一個單位配矢十五支,三個單位四十五箭射完,時間過去不過數分鍾。
蘇油對圍觀人群高聲說道:「一般認為,弓強於弩,那是因為弓手長期練習的關系。」
「比如西夏和契丹的騎士,六歲開始玩弓習射,到十六歲成為合格的弓手,中間經過了十年的時間。」
「剛剛的表演,只是為了證明,如果我大宋弩手,能多一些時間練習,一樣能夠玩出花兒來。」
「弓手能連射十箭就是武藝嫻熟;能連射十五箭,就是天賦異稟軍中精英;能在剛剛那么短時間里射出那么多箭,便是養由基復生,薛仁貴再世,也斷然做不到。」
「所以大家無需高看別人而瞧低自己。獵虎擒熊,那是人家田地少,林子多的關系。」
「我倒是也想打老虎,可汴京周圓數百里,除了桑果園就是麥黍田,這也得有老虎給我們打不是?」
圍觀的汴京老鄉們笑得前仰後合。
「小郎君說得是!別說老虎,兔子野雞都是稀罕物!」
「以前養豬還散養,現在都進圈了!」
「是是是,俺們大宋太差了,汴京城周圍啥都沒有,可不就只得立幾個靶子射著過癮嗎?哈哈哈哈太慚愧了……」
「還是人家厲害,太後都上陣射獵了,這怕不是野人里住山里喲……」
都人民貧嘴起來,那是能夠把人氣得飛起來的。
吳綜怒道:「小子!你什么人?!敢在此攪局?!」
蘇油拱手道:「貴使言重了,是大理小侯爺讓我出來的。剛剛那番話哪里有說得不對的地方,還請貴使指正。」
吳綜冷笑道:「等我家少帝提兵秣馬,興師問罪的時候,黃口小兒便道哪里不對了!」
蘇油立馬中斷禮節,冷笑不已:「少帝?西夏受大宋冊封,不過一王爵而已,契丹大使,這西夏諒祚的少帝之稱,難道是貴國國主冊封的?」
耶律仁先微笑搖頭,能見到宋人與西夏人起沖突,他當然要捧場:「我朝國主,倒是沒有跟我說起過。」
蘇油兩手一攤:「所以嘍,一個小王倒是勉強稱得,少帝這稱呼,何從而來?」
吳綜怒不可遏,舉弓取箭,便要朝蘇油射去。
人群驚呼之中,就聽吳綜一聲慘呼,旁邊的宋人伴當舉手相格,接著一拌一踢,將吳綜摔翻在地,扭住他的胳膊,死死按在地上。
吳綜號呼不已,周圍西夏武士們抽刀想要救人,阿囤彌和高智升一按腰間綳簧,兩柄短劍彈出,將蘇油護住。
眼見一場沖突就要生,場外維持秩序的軍士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將雙方隔離開來。
南御苑射箭比賽鬧出了外交事件,這事情很快驚動了開封府,接著驚動了朝廷。
趙曙和曹太後今天正在五岳觀迎祥池與群臣宴會,結果司馬光和呂誨提前開工,在賞宴上便彈劾鴻臚寺西夏引伴高宜。
此次西夏使者從延州過來的,高宜是負責接待的官員,與西夏使者起了沖突,因此被知諫院司馬光彈劾。
司馬光身上都還穿著吉服,頭上戴著簪花球頭大帽,身穿紅錦團答戲獅子衫,金鍍天王腰帶,腰帶上還有數重骨朵。
但是再喜氣洋洋的服裝也擋不住知諫院的一身寒氣:「陛下,西夏使節吳綜,乃夏國賀登極進奉人。事關朝廷體面,縱然為人粗鄙,亦當優撫寬容之。陛下初即位,當以靜為主,不要抵觸遠人,難免徒生事端。」</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