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唐介病了(2 / 2)

蘇廚 二子從周 1371 字 2020-08-14

蘇油拉著老頭瘦骨嶙峋的手,眼淚就下來了。

唐介倒是無所謂,笑道:「明潤來了?果然虛名好不得,老夫能力不及,還狂妄地坐上參知政事的位置,折壽也是應當。」

蘇油趕緊安慰:「唐公這是哪里話來,朝廷還多有仰賴,將養好了,繼續替國家效力才是。」

唐介嘆了口氣:「老夫上表求去,陛下只是不允,讓我屍位素餐。你回來了,計司的事便請明潤多操心。」

蘇油說道:「唐公放心,這些有我。」

唐介似乎去了心中大事,目光漸漸渙散,拉著蘇油的手,嘴里喃喃念道:「……聖宋非狂楚,清淮異汨羅。平生仗忠信,今日任風波。舟楫顛危甚,黿鼉出沒多。斜陽幸無事,沽酒聽漁歌……」

之後再次陷入昏迷。

蘇油心中很不是滋味。

這是唐介彈劾權臣被貶官,渡淮河的時候,遇到風浪,舟船幾乎顛覆寫下的舊作。

雖然是舊詩,可對應到如今,每一句都是那么貼切。

老頭都已經這樣了,還擔心大宋這艘顛危的破船,以及如同黿鼉一般的小人,不過這回,怕是難以再次渡過風波,安享斜陽,沽酒聽歌了。

平心而論,王安石實在不能算是小人,只是每個人心中都有每個人的堅持罷了。

自柳宗元的《憎王孫》起,到歐陽修的《朋黨論》,如今士大夫的心目中,就是正邪不兩立,君子小人不共戴天。

他們都沒想過政治其實是一門妥協的藝術。從這一點來說,王安石,司馬光,唐介,甚至朝堂上的大多數人,都不能稱為政治家。

反倒是那些品行和履歷上有污點的人,如丁謂,夏竦,王拱辰,才智情商,具備政治家的素質。

這上哪兒講道理去?

不敢再打擾唐介休息,從內室出來,取過醫官的方子與石薇看了,石薇點頭,也沒說什么。

安慰了家屬幾句,蘇油與石薇出得門來,石薇才低聲開口道:「病入營血,加之年邁,大致就這兩三個月了。」

蘇油不禁有些郁悶,想去找王安石理論,但是轉念一想這事情換在後來的程顥身上也同樣生過。

兩人議事不諧,王安石大聲急辯,怒形於色,程顥說道:「老伙計,現在我們是在議論國事,理當平心靜氣,冷靜對待,你怎么這樣子呢?」反過來搞得王安石慚愧不已。

說到底還是性格決定命運。

心情煩躁,想到趙趙老頭也已經被趙頊升為參知政事了,決定去找他聊聊。

趙好道,蘇油到來的時候,仆人說老頭正披著鶴氅,在精舍焚香彈琴呢。

蘇油也無需仆人通報,悄悄摸到精舍門口,就聽得琴聲一亂,接著一聲拂弦的大音,老頭的聲音響起:「誰在外面偷聽?」

蘇油驚訝莫名:「老頭你神了啊!這是什么戲法?」

趙翻著白眼:「打擾老夫清修,怎么,有事兒?」

蘇油笑道:「也沒什么事兒,就是想你了來看看。」

趙說道:「去看過老唐了?」

蘇油瞪大眼睛:「真的神了!」

趙說道:「這是自然之理。唉,唐公,還是耿介。」

蘇油說道:「富相公曾勸過我相忍為國,可我這么好脾氣都替唐公覺得不值,其實介甫公這樣,對他接下來上任參知政事是極為不利的。」

趙說道:「此事不怪安石吧,朝堂上盡可以理相爭,退朝之後還想著那些,便是自尋煩惱。你怎么知曉介甫會上任參知政事?」

蘇油說道:「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陛下數次咨詢身邊近臣介甫公可否為相,也只是希望聽到自己想聽的聲音罷了。」</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