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一章支持
湖岸上傳來陣陣山呼之聲,不少真臘人跪在湖邊,對著王船虔誠禮拜。
蘇油這才現自己已經快要累傻了,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手抖得像在打擺子一般。
石薇過來給他按摩推拿,笑著打趣:「平日里叫你鍛煉你總是推三阻四,現在一條魚都差點釣不上來!」
蘇油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氣——也不看看你家相公釣的是多大的魚!
李舜舉遞上涼茶:「這不到底還是釣起來了嗎?不過風月雅事,楞給明潤弄成兩軍對壘了。」
倒是平正盛比較淡定,平家在日本靠海,三米長的魚見得多了,而且這娃現在是邵伯溫的腦殘粉,這時候還不忘給自家偶像立旗:「小邵先生打過兩條鯨魚,比這大多了……」
對這種解嗨黨,最好的辦法就是當他空氣。
蘇油休息了好久才緩過勁來,起身對李舜舉笑道:「要行雅事兒那還不容易,我立馬給都監變個戲法!」
大魚離水這么久,已經死了。
蘇油讓軍士們將大魚平放在甲板上,並在魚體下方加上木楔子,讓魚體穩固。
用清水和精鹽將魚表面的粘液洗凈,小心地不讓鱗片脫落。
然後用布吸去魚表面多余的水分。
接下來就是定形,將大魚擺成游動的姿勢,用紙塞入魚口,魚鰓,使魚形挺括,將魚鰭系上細線,牽引舒展,整理好形態。
一群人在周圍圍觀,少保這到底是要干啥?
接著蘇油叫人磨墨,用刷子在魚體塗抹,根據魚身上的顏色調制不同濃淡,背部和魚鰭骨墨色最深,到魚腹最淺。
暹羅鯉通體都是黑色,倒是不用調制其它的顏料。
整理完畢,取來一匹素絹,剪出合適長度,小心鋪在塗了顏料的魚身上,均勻地按壓刷勻,然後拍打,干了的地方還要噴水,等到魚身的顏料被拓印到素絹上後,最後將素絹輕輕揭起。
船上眾人都是大聲驚呼,素絹上,印下了一條大魚的身形!
等到蘇油在缺墨和脫甲的地方細心補全,再用毛筆勾勒出魚的眼睛之後,一條活靈活現的暹羅鯉躍然於素絹之上!
「妙極!」李舜舉是書畫之道的行家,這畫上之魚的濃淡設墨,形態姿勢,與真魚一模一樣,不由得贊嘆:「聞所未聞!世間尚有這等技藝!」
蘇油笑道:「添上蓮荷水草,這就是一幅畫,不過那些我不擅長,得找人後補……這是我給自家兒子拓印海魚練出來的手藝,都監,可還能看?」
李舜舉贊不絕口:「活靈活現啊!哈哈哈,明潤真是奇思妙想,這都想得出來!」
蘇油取過一支大筆:「這叫魚拓,還請李公與我題記,當個見證人。」
李舜舉將筆接過,略加思索,提筆唰唰唰寫下一詩。
少年不得意,落魄無安居。
願隨任公子,欲釣吞舟魚。
常時飲酒逐風景,壯心遂與功名疏。
蘭生谷底人不鋤,雲在高山空卷舒。
漢家天子馳駟馬,赤軍蜀道迎相如。
天門九重謁聖人,龍顏一解四海春。
彤庭左右呼萬歲,拜賀明主收沉淪。
然後在詩文後寫下:「熙寧十年十月廿一日適真臘,入大湖。太子少保明潤,施綸獲巨魚,拓留其影,皆異術也。錄太白詩以記。領內侍都監,提舉海寧市舶司,節度留後李舜舉,識證。」
蘇油高興壞了,連連拱手:「李公文思之妙,令蘇油嘆服。」
這詩不是李舜舉自己寫的,而是抄的。
詩文取自李太白《贈從弟南平太守之遙二》,但是抄得堪稱絕妙。
詩中有兩個典故,一是《庄子》里任公子釣吞舟之魚,一是漢武帝派遣駟馬高車入蜀迎司馬相如。
一應蘇油今日釣魚之事,一應蘇油當年出蜀後高中科舉,龍顏大悅的舊事,寫在這里,那是要多妥帖有多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