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六章 招悔(2 / 2)

蘇廚 二子從周 1400 字 2020-08-14

吳充拱手:「陛下以堯、舜為法,薄魏武固宜。然魏武猜忌如此,猶能容禰衡,陛下不能容一蘇軾何也?」

「王相公在江寧上書,安有聖世而殺才士者乎?范鎮上書,堯舜是立木外廷,名為『謗木』,百姓對時政不滿,可以張貼其上,使上聞知,今之華表是也。」

「致仕張公方平上書數千言,言諷政之詩,自孔子編《詩》之時,就已然存在。」

「難道陛下要開以文字罪士大夫的先河嗎?」

「即便是民間公議,也多有不平,別的不說,蘇油是不是該調查清楚了?怎么還在烏台拘押?」

趙頊擺手道:「不是羈押,只是說明情況而已,言事折子不還是一天一送嗎?」

吳充說道:「必定不合體例,驚動中外。」

趙頊說道:「這個我自會留意。召蘇軾對獄,考核是非耳,行將放出。」

吳充不敢再勸,只嘆了一口氣,這個官家,好名而畏議,話說到這里已經夠了。

正准備拱手告退,王珪大步進來:「蘇軾招悔了。」

吳充頓時大驚:「為何突變如此?是不是御史台用刑了?」

趙頊舉手:「我三令五申,諒他們也不敢,供詞何在?」

王珪壓住心里的狂喜,將供詞送上。

他政治水平遠不如蔡確,不在意蘇油蘇頌,偏偏蘇軾是他最在意的一個:「御史台稱其突然送上供詞,與之前一切錄問供認不諱,且詳述了諸詩中關礙之處。御史台上書,認為可以定罪了。」

趙頊接過供詞,果然,蘇軾承認自己在詩文中有訕謗之意。

在給駙馬王詵的若干詩里,有一行詩是坐聽「鞭答不呻呼。」又說,「救荒無術歸亡通」。他也提到「虎難摩」,是為政貪婪的象征。

在給朋友李常的詩里,他確是說在密州「灑涕循城拾棄孩。」那些男屍、女屍、嬰屍都餓死於路,當時確是「為郡鮮歡」。

關於他給朋友孫覺的詩里,有一行說二人相約不談政治,是真在一次宴席上約定,誰談政治,罰酒一杯。

在給曾鞏的一詩里,他說厭惡那些「股耳如惆蟬」的小政客。

在給張方平的詩里,把朝廷比為「荒林惆蟄亂」和「廢沼蛙蟈淫」。

在給范鎮的詩里,他直言「小人」,給周邠的詩里,把當權者暗比作「夜梟」。

還有任密州太守期間作的《後杞菊賦》的序言里曾提到吃杞菊的苦種籽,御史認為作者是在直接諷刺全境百姓的貧窮,尤其指朝廷對官吏薪俸的微薄。

「生而盲者不識日」是諷刺科舉考生的淺陋無知,諷刺考生不通儒學,只知道王安石在《三經新義》里對經書的注釋。

蘇軾對大部分指控,都坦白承認,白紙黑字,如今交到了趙頊手上。

趙頊皺眉,說的卻不是蘇軾的事情:「御史台的奏章,怎么需要相公你來轉交?李定人呢?」

王珪心里咯噔一下,在入朝的時候遇到李定,聽他一說大蘇招供了,又聽說拿住了蘇油的把柄,一時心喜便將奏章接了過來,讓李定他們趕緊回去錘煉文章,卻忘了制度這件事情。

一時心里不禁後悔,要是蔡確同路,自己絕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一時嘴里想不出措辭:「這個……」

好在趙頊也沒有深究,將供詞放到了一邊:「相公執掌國政,不要為這些細務耽誤,多少大事還料理不過來?」

王珪松了口氣:「臣知罪,臣領旨。」</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