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夢中詩(2 / 2)

蘇廚 二子從周 1515 字 2020-08-14

蘇油頓時勃然大怒,抄起貼子就來到堂屋,蘇軾卻正在老神在在地喝豆漿吃油條。

「子瞻!這是不是你寫的?!」

「啊?對,是我寫的。」

「那你昨晚上騙我們說從此不寫詩了?!害我一晚上都沒睡好,以為把大宋文字天才給扇沒了!」

蘇軾兩腿不自覺地並攏了一下:「騸……什么騸沒了?」

蘇油頂著兩個黑圓圈,為自己不足的睡眠感到惱怒:「說!這兩詩怎么回事兒?!」

蘇軾說道:「第一里邊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卻對酒杯渾是夢,試拈詩筆已如神。』」

「我是真的下定決心從此不寫詩詞了。結果昨晚做夢,卻又回到了從烏台出來的那一刻,感覺春風拂面一身輕松,於是在夢中作了這兩詩。」

「明潤,那是在夢中,這個……我也管不了夢里邊的自己啊……我這也沒辦法啊……」

蘇油哭笑不得,這尼瑪,夢里邊都能作詩,還能引經用典搞得這么工整,我是該誇你還是該罵你?!

蘇軾哭喪著臉:「既然已經破戒,再騙自己就沒意思了,看來這一輩子,注定為文字所累,唉,可能這就是造化弄人吧……」

蘇油:「……」

這是真怒了,你這么不滿意,那讓造化來弄下我唄?!

兩詩,第一是說自己被審查了一百來天,放出來的時候馬上就是春節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風也好像那么的溫柔,喜鵲也一直喳喳叫。

端著酒杯,都不知道是不是在夢里;拿起筆來,詩思靈感還是那樣如神噴涌。

這場災殃已經沒有什么好追悔的了,卻還能不稱職地留在官場里,連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

第二,則是說一輩子都受了文名所累,這回吃了教訓,一定要學會了低調做人。

這番際遇,就好像塞翁失馬,他日歸來,焉知非福;也不想再與斗雞少年,爭強好勝。

從此變成休官的彭澤縣令陶淵明一樣,生計可能會受到影響,搞不好都沒酒喝了;

相比王維在退隱之後,妻子病死立誓不娶,自己卻還有妻子可以依賴,卻又比他強,沒什么不好的。

只是睢陽老從事指弟弟蘇轍,子由聽說兄長被下獄,請求勉除官職為自己贖罪,這下要去遼西了。

不過歷史上蘇轍是被貶筠州監酒,因此原詩是江西,而如今變成了禮部郎中,告哀使,因此詩中就變成了遼西。

蘇油坐下來,伸手指著「城中不斗少年雞」一句,冷笑道:「說好的謹慎文字呢?這句又怎么說?」

然後又指著「切祿」二字:「這句又怎么說?」

「城東不斗少年雞」用唐陳鴻《東城父老傳》故事:賈昌以善斗雞而得玄宗之寵,被封為「五百小兒長」,當時盛傳一句謠諺:生兒不用識文字,斗雞走馬勝讀書。

蘇軾的意思很明白:老子這回好歹算是沒有被你們整死,勉強算是塞翁失馬,但是也被你們搞的心力憔悴,沒功夫陪你們玩斗雞了。

這還是譏諷審查他的官員不學無術,是弄臣和優伶一樣的小人,較真起來,又是誹謗。

「竊祿」的典故就更嚴重,雖然唐代杜荀鶴《自敘》詩里有「寧為宇宙閑吟客,怕作乾坤竊祿人。」意為自己無才為官。

蘇軾這詩,明顯用的是這個典故,但是「竊祿」的典故可不止這一個。

三國時一位大儒給曹操的一封信中,說他是竊祿之人。而曹操殺荀彧的時候,給他寄了個空盒子,打開來沒有東西,荀彧感嘆道:「世食漢祿,終無漢祿可食!」於是服毒自盡。

這個典故要攀扯起來,可以說蘇軾是自比曹操,呵呵呵……怕又是得脫一層皮。

蘇軾雖然性格大大咧咧,但是典故精熟得很,蘇油一指出來,立馬就噎住了:「咳咳咳……夢里邊管不住手,這不是我的意思……是……都怪這手……」

蘇油扯了扯嘴角:「你就不能改一改?」

「沒這習慣。」

「……」</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