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自己是陛下的人,他一定會挖牆腳。
開什么玩笑,月薪百貫,那是陛下給宰執們所定的薪俸!
可惜啊……再也看不到自己親建造起來的汴渠大堤上,那桃李紛飛,游人如織的場景了……
等下……哪里不對……
哪里不對?
水!自己身下的水,剛剛還能夠沾濕自己衣裳下擺的萬惡河水,如今,竟然離自己半尺!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
可是身前的洪水,真的在緩緩消退!
浪花剛剛還囂張地浸沒了身前那顆小小的石子,可是現在,無論它再怎么掙扎努力,卻也夠不到了!
宋用臣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自己不是在做夢!不是臨死時分的臆想!
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流過臉上剛剛被指甲劃出的傷口,更疼了。
宋用臣兩捂著心口,身體前傾,幾乎就要趴在大堤之上。
嘴里還發出半是瘋狂,半是痴呆的暗啞嗚咽。
他在笑,雖然聲音比哭還要難聽,他卻知道,自己一定是在笑。
……
汴京,軍處。
今夜注定是難眠的一夜,要不是趙頊在這里,蘇油早就跑廳上熬通宵去了。
如今只能讓蔡京和晁補之在外間掌總,而自己……得陪著趙頊睡覺。
別誤會,軍處值班休息室里有兩張小床,他和趙頊一人一張床。
蚊香加了高級香料,味道很好聞,還有安神鎮定之效。
趙頊真的睡著了,蘇油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冷靜,從容,讓他多日緊張的心情得意放松,竟然真的……睡著了。
然而蘇油卻睡不著,不但睡不著,還不敢亂動,害怕發出聲響把趙頊驚醒,那難受勁兒就別提了。
當官當到了今天,蘇油覺得真特么沒意思。
要不是穿到了這個坑貨朝代,自己隨便往哪個犄角旮旯一鑽,混個富家翁一點問題都沒有。
哪像現在,勞心費力幾十年,從五歲就開始操心你敢信?
要是寫到小說里邊,讀者還不得罵臭大街?!
算了,點兒背,不能怪社會。
薇兒在葯局還不知道忙成什么樣子,城里污水四溢,還有熱傷風,可也會要人命的……
扁罐和漏勺在庄子上也不知道怎么樣了,刺蝟窩子也不知道被雨水沖壞沒有……
刺蝟能不能吃呢?算了就算能吃扁罐肯定也不讓,也不知道自己抓那只是公的是母的……
哎呀糟了,剛剛想起來好像哪里看到過,刺蝟這東西對乳糖敏感,不可喂食乳制品,而牟庄子上,最多的就是乳制品……
呵呵,估計現在那刺蝟已經轉世了……
蘇油腦子里邊在和刺蝟作斗爭,他在努力想通過這件事,擺脫虛弱感。
從穿越到現在,他第一次對自己要做的事情毫無把握,因此不得不產生一種虛弱感。
開封到濮陽百里,洪峰十五個小時,便要抵達那里大大小小的堤埽。
算下來,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了。
現在除了求上蒼保佑,真的已經無計可施。
門口響起了兩聲輕輕的敲門聲,蘇油根本就沒有脫衣服,直接輕輕地從床上起來,走出房間,卻是蔡京。
「幾點了?」
蔡京低聲說道:「卯初了,我猜國公你睡不著,在里邊難受,不如到廳上松快松快。」
蘇油搓了搓臉:「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