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也站起身來:「貴使抓緊吧,涪國公給出的底限是六月,六月一到,今年的歲幣可就麻煩了。」
梁屹多埋拱手道:「還請經略替屹多埋轉達涪國公,再給我們一些時間……八月,八月以前,我一定帶領使團,親自赴京,向貴國陛下和國公請罪!」
「那我就先回去了,立即上書朝廷,將你們的難處告知中樞。」沈括一臉的誠懇:「為了兩國和平大業,沈括自是義不容辭。」
梁屹多埋將沈括和隨人們一直送到帳外,目送他們離去,這才臉色鐵青地回到營帳:「將罔萌訛的遺表給我。」
梁永能將遺表送上:「賢侄,這事情……」
梁屹多埋將遺表打開,邊看邊說道:「我梁家如今算是到了風口浪尖,這一次無論如何都得熬過去。叔父,宋國這次絕不會善罷甘休,准備大戰吧。」
梁永能看看梁屹多埋手中的遺表,又看看梁永能,有些忐忑:「太後那里……」
梁屹多埋冷笑道:「面首小人,以身求進,難道還真明白軍機要略?」
「三弓床弩,如今被狄詠收在環州城頭,三百勁甲,也成了宋軍的武裝。」
「打破環州,不過是僥幸。就算破了一個環州又怎樣?後邊還有慶州!延安!如今我大夏,還有多少攻打宋朝大城的能力?」
「信中這些妄言,不足一笑。」梁屹多埋將遺表扔進火盆:「我大夏立國之基,終究還得是騎射,學宋人附城而登,金鞭班直,就是下場!」
「叔父與太後,終究是骨肉親人,國難當頭之際,又豈能因一外人起了隔閡?」
「罔萌訛不識時務,肆意妄為,讓叔父難做了,死不足惜!」
梁永能激動得雙目含淚,當即就想下跪:「多謝賢侄周全。」
「叔父這是干什么?」梁屹多埋趕緊將梁永能扶住:「沈括之言,即便是真的,我們也萬萬信不得。大夏何時將命運交到過別人手上,祖宗何曾指望過別人的仁慈?」
「太後既然命我全權,那誅殺罔萌訛,責任自然由我來擔下。」
「朝中諸事,尚有國相主張,叔父不用替我擔憂。」
「不過邊陲軍務,叔父,真的只得靠你了啊……」
梁永能對曲意保全自己的侄兒感激不盡,顫聲說道:「老臣縱然粉身碎骨,也必保大夏國祚永續!」
……
壬辰,河北路轉運副使蘇元貞,代轉蘇邁上奏:「天下二稅,有司檢放災傷,執守謬例,每歲僥幸而免者,無慮三二百萬,其余水旱蠲閣,類多失實。」
「民披訴災傷狀,多不依公式令。諸縣不點檢所差官,不依編敕起離月日程限,托故辭避,乞詳定立法。」
這是蘇邁到任之後的第一炮,准確的說,跟他屁關系都沒有。
但是蘇邁在赴任的途中,發現了河北政務上的許多弊端,其中最大的一條,就是朝廷在災年蠲免河北夏秋二稅,對百姓並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幫助!
加上地方官員不盡職,調查不詳盡,朝廷派出的救災官員,在路上故意拖拉,或者借故逃避責任;甚至上下其手,隱瞞災情,吞沒錢款。
朝廷德政,並沒有施加到百姓的身上。
因此蘇邁一到任所,立即送上給趙頊的謝表,並將沿途所見所聞,添加在謝表當中,依照流程,讓河北路轉運司代為呈遞。
要換做普通進士初任到普通地方,這娃就不用再混官場了,蘇轍就是在制科里罵了皇帝,之後近二十年都不得正經差遣,全靠大佬庇佑,給安排一些教諭之類的職務混飯吃。
不過河北四路轉運安撫使,名義上是文彥博,而實際上真正主管河北路轉運司的主官,是蘇元貞。
蘇元貞將謝表交給了文彥博過目,文彥博看過後笑了:「小小蘇不錯啊,才走了一趟,就能看到河北之苦,在役不在賦。」
蘇元貞也笑:「不過還是缺乏歷練,卻沒有看到,河北吏治,在官不在法。」
「『祥定立法』四字,沒有官員執行,那就還是竹籃打水。這事情牽扯太大了……」
文彥博微笑著看向蘇元貞:「怎么?無咎打算捅一捅這個馬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