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飽便飛(2 / 2)

蘇廚 二子從周 1497 字 2021-01-01

「甚至可以說,在蜀中、開封、兩浙,是行差役還是免役,都不重要。」

「因此我對司馬公說,開封府兩縣各指出千人,五日之間,可以盡復差役。」

蔡卞想了一下,自家兄長說的還真是實情。

這幾個地方不差錢,不管是什么差役,役夫的薪水都能保證,就如蘇油當年開這汴渠一樣,老百姓不但不抵觸,反而非常踴躍。

為什么?因為蘇油不但工錢給他們管夠,一日三餐吃飽,工役完成後在城北還能分到地!

鬼才不願意!

蔡卞說道:「可是兄長這樣,不是堅定了司馬君實之心?你讓司徒怎么想?」

蔡京沒有什么不自然的表情:「司馬君實已經秉政,差一道詔書就能成為相公,而司徒現在看來,是不願意位列司馬,呂公之前。」

說完搖了搖頭:「還是那樣謙沖,到現在更好,連開封府都退出了。」

「弟弟是不是以為,我要追隨司馬君實,鞏固自己的政績,而背離司徒?」

蔡卞盯著蔡京的眼眸,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內心:「難道不是?」

蔡京淡然一笑:「還是那句話,我是開封府尹,上峰垂問,我如果不據實回答,那就是我的問題。而我據實回答,哪怕司徒回來,也不會怪罪。」

蔡卞又盯著蔡京看了好一陣子:「兄長,司徒或者不急於這一任,但是終究會有一任,甚至幾任。」

蔡京問道:「哦?當年在安石相公府邸,你可是連大蘇文字都要挑剔,還譏諷司徒狂悖大言來著。」

蔡卞臉紅了一下:「當時……唉,當時司徒反對安石相公,相公門下皆切齒以為不共戴天,卻從來沒有從國家的角度,去考慮我們的政策是不是真的存在隱患。」

說到這里,終於還是挺起胸膛:「君子之過,如日月之蝕,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端起酒杯:「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司馬君實那里,兄長就真不能稍微緩行一二?」

蔡京也端起酒杯:「我跟司徒久了,知道他的秉性。」

「如果我要是因為某人某派,而故意在政務上拖延謊報,以達到某人某派的目的,你當司徒真不會看穿?你當司徒真的會高興?」

說完舉起杯子和已經聽呆了的蔡卞碰了一下:「制度就是制度,司徒常說,入仕之人,就是帶著鐐銬跳舞,就是在窄道上走路,不要為後世立下最壞的榜樣。」

「知道他為什么那么欣賞章子厚嗎?」蔡京呡了一口酒:「先帝當年想要任用潛邸舊人,蔡持正欲從之,而章子厚激辯不可。」

蔡卞有些明白了:「當時先帝還是從了章子厚,不過嘀咕了一句『快意事須做不得一件。』章子厚立即抗聲:『如此快意事,不做也罷!』」

蔡京的目光轉向繁忙的汴渠:「是啊……快意事,終究須做不得一件。」

「不過士林之所以高司徒而薄章惇,是因為章惇以之約束先帝;而司徒以之約束自己。」

說完搖頭:「這是境界的差別,未可相提並論。」

蔡卞看向汴渠:「高官顯宦,帝王至尊,尚不得稱快意,那人之一世,尚有何趣味?」

蔡京笑道:「尚有一日之閑,持一壺美酒,與一二知己至親,同賞一江繁華。」

蔡卞也笑著搖頭:「兄長,世間真有此等人?」

見到蔡京玩味的目光,蔡卞不禁赧然:「的確有,是愚弟失言了。」

兄弟倆人再次將話題轉到閑事上來,聊了一陣遼國那邊的情形,又聊了一陣今年再次出發的東勝州船隊,還聊了一陣京中的風月,中間自然少不了吟詩作賦。

蔡卞的書法也是大宋少有的出挑,他的書法筆出二王,用宋代書家的評斷,就是「雅」。

其實蘇油的字也雅,但是一個是「端雅」,一個是「逸雅」。

說白了就是一個少變,一個多變,多變比少變,就是高手和俗手的區別。

一場酒喝下來,兄弟倆又積累了不少詩稿,蔡京一邊端著酒,一邊欣賞弟弟的作品,見到其中一張花箋上寫著一首小詩。

十載青堤御柳肥,光陰長迫鬢毛摧。

終為紫燕依春返,莫學飢鷹飽便飛。

詩歌里匯集了一些兄弟倆喝酒時的感慨,最後卻自信地表示自己終究有一天會如燕子一般重返京城,說不定還要紫袍加身,而不能學呂惠卿那般妄作小人,最後聲名狼藉。

詩中也有對兄長隱晦的勸說之意。

詩作本來一般,可是當蔡京看到最後一句,不由得大吃一驚,甚至連酒杯都跌落到了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