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用臣到底忍不住了,小聲提醒:「現在是司徒了,叫節帥也行。」
蘇油制止了宋用臣:「這是我平夏時的部下,老西軍多愛叫我少保,我也愛聽,老宋你別瞎指點。」
隧道里的工人士兵聽說蘇少保來了,這位可是王都頭嘴里神仙般的人物,都紛紛聚攏了過來。
蘇油說道:「這條路,辛苦大家了。」
眾人都連連說不辛苦。
蘇油說道:「辛苦還是辛苦的,今天我只是想告訴大家,咱們為什么要這么辛苦。」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們最大的敵人,是遼國;而河北河東四路,是頂在遼人鐵蹄前的防線。」
「雄霸、雁門一破,後方就是千里平原,再無阻攔,因此我們只能將他們死頂在這里!」
「如今我們的日子好了,軍力也強盛了,河北河東現在的樣子,想必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這些是咱們大宋百姓辛辛苦苦創造的財富,還能如數十年前那樣,讓遼人再來搶走嗎?」
「不能!」立即就有工人和軍士們喊了出來。
蘇油說道:「我們的新軍有多犀利,大家也應該知道,我看這里好多兄弟,原本就是新軍過來的來的,這雷管炸葯包,是玩得溜熟啊。」
底下都是低低的哄笑。
「但是新軍之所以犀利,靠的是什么?是神機銃、連機銃、霹靂炮、伏虜炮!」
「可要是沒有充足的彈葯,這些家伙就全是鐵疙瘩,全是擺設,連遼人的弓箭都不如!」
「老種經略相公在雄州胡吹大氣,說什么俸祿只差媳婦,給養只差調料,可他就沒敢吹,說銃炮不差彈葯!」
「雄霸前線,現在不缺吃的,不缺穿的,不缺騎的。可是新軍還在屯田,訓練還在騎馬,玩刺刀、弩箭,實彈訓練一年才敢一次!」
「卡住我們脖子的,就是彈葯!」
「太原有什么?有銅!這是制造彈殼必須的材料。」
「所以咱們這條路是干嘛用的?就是要將太原的銅,拉到真定府去,制造出新軍急需的彈葯。」
「弟兄們想想,要是太原銅能拉到真定,咱們在真定就能制造出彈葯,這是什么概念?」
「這就節約了一千多里的運輸成本,相當於將兵工廠推到了前線,推到了新軍的背後。」
「咱們的十六支新軍,從此就能夠可了勁地訓練,可了勁的備彈,可了勁地揍敢於來犯之敵!哪里還要如現在這般摳搜?」
「所以雖然如今天底下處處要用錢,陛下依舊撥付了一千五百萬貫,給四路作為振興之用。」
「所以雖然四路處處要用錢,這一千五百萬貫里,我還是擠出了三分之一多,來修這條路!」
「所以你們應該知道,自己肩膀上的責任,有多重!」
「為了這條路,已經犧牲了好幾個弟兄,我非常心痛。但是除了強調安全,盡量給你們保證需求,改進技術,除了這次給你們拖來十來口豬,一群羊,讓大家簡單開開葷,表示個意思,在任務上,我是真的沒有辦法給你們減輕。」
「因為這里就是戰場!是改變宋遼攻防格局,保證大宋百姓安全,扭轉乾坤,底定天下的戰場!」
「這條路早一天修通,大宋的國境就早一天安全,河北四路就早一天安全,汴京就早一天安全!」
「前線的弟兄們,就能早一天擺脫無彈空操的尷尬,就能早一天擺脫和遼人拼刺刀的危險。就可以用我們送去的銅,制造出猛烈的炮火,轟他直娘賊的於百步之外、千步之外!」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只能請大家多擔待,因為——你們就是大宋的脊梁!」
「辛苦了,拜托了!」
說完對所有人深施一禮。
工人們都聽得熱淚盈眶,從來沒有人跟他們說過,他們對大宋是如此重要。
而轉業軍人們都知道套路,全體昂首挺胸,右手捶胸,鏗鏘有力地吼道:「敢為皇宋效死!」
石嶺關下,牧馬河邊,五座簡陋的墳墓,靜靜地躺在這里。
蘇油站在墳前,深深嘆了口氣:「申報烈士了嗎?」
宋用臣有些踟躕:「他們已經轉業了,生前隸屬鐵路局……」
蘇油說道:「忠烈祠里,除了武將,文官,還有普通的戰士,鄉弓手,蕃勇敢,義勇。」
「只要是為國捐軀,何論戰場在那里?何論身份是什么?所以他們當然是烈士。」
「生前,我們已經對不起他們,死後更不能不讓他們瞑目。」
「這道奏章,我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