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暖阝曰(上篇)(1 / 2)

</br>她的手隔著一層春夏天的薄衣服觸在他的肩上,癢絲絲熱烘烘的。

布條做的尺子又有點微涼,被那只手艹控著,蜿蜒的蛇一樣貼在身休的每一寸移來動去地量著,很有些異樣。

「好了沒有?」小滿語氣有點不耐,聲音卻輕,兩邊面頰都被太阝曰曬得紅彤彤的。

水杏只是笑,蹲下去,布尺子移到他的褲腿邊。

少年人長得快,去年的褲子,這時候已經短了,一小截腳踝有些局促地露著,她的手不經意觸碰到那裸露的皮膚時,小滿覺著,自己渾身的汗毛好像都立了起來。

她終於收了布尺站起了身。

小滿松了一口氣,嘴里嘀咕一聲,「我弄飯去。」便扭過那燒得紅紅的面頰,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邊走著,他卻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下,那一雙鞋,是她替他做的。

那一回,他只知道她做了一百零二雙鞋。一百雙替梁家的佃租,剩的兩雙,一雙給了梁三公子,一雙給了柳嫂,是感謝他們幫忙。

他卻根本沒想到,原來還有一雙,是她特意做給了自己的。那天,就從街市上回去之後,她忽然又拿出了一雙鞋,笑吟吟碧劃著讓自己換上。

輕,軟,合腳。

他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悄悄的量了他的鞋,替他做了新鞋。

吃面也好,做鞋也好,她都只想著他,唯獨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凈。

——明明他什么忙也幫不上她,只能是個負累,明明他待她又那樣壞。

他心里不是滋味,嘴里卻偏「哼」了一聲,不知好歹地說著,「別以為這樣,我就會不討厭你。」

這話一說出口,連他自己都有些討厭自己了,可她還是溫溫柔柔笑著,毫無芥蒂的樣子。

對著她,小滿總覺得,自己的某些東西,似乎正在土崩瓦解。

就像今天,她要替自己量身做衣服,他只不停重復著說不要不用,水杏笑著,還是拿了布尺子過來,自己便也就老老實實地站著不動,任憑她量了,被灌了迷魂葯一樣。

水杏手兒巧,梁家送的那一些舊衣裳舊布,蒙著灰,散著重重的霉味,有些都褪了色,了黃,她都細細地一一洗過,晾曬了。

替自己量過尺寸之後,她用那些舊衣舊布縫縫改改,沒幾天,就做出了一身像樣的衣褲。

是身灰湖綠的短褂,悉心地盤了淺褐色的布紐。小滿本來就生得俊,這一身淡淡的淺綠襯著他白凈的臉,看著像初夏太阝曰下蓬勃鮮嫩的植物似的,干凈又明亮。

柳嫂看著,已是贊不絕口,說是她看著跟人家托人從蘇州帶回來的衣服都差不離了,一聽這是水杏拿地主家給的舊衣服改的,更是嘖嘖感嘆個不停。

小滿被她瞧得不自在,臉上熱,嘴石更地嘟噥一聲,「好什么……跟顆被扒了皮的葡萄似的……」

柳嫂一怔,嘴里道了一聲「祖宗」,猛一下的,又笑得直不起腰來。

水杏早就習慣了他不肯好好說話的別扭姓子,便也只隨了柳嫂捂著嘴笑。

柳嫂笑夠了,認認真真看著水杏,對她道,「有這樣的手藝,你可以試試做些針線活拿到街市上去賣。說不定,這也是個謀生的好法子呢。」

水杏斂了笑,有些羞澀地垂了頭去,但柳嫂回去之後,她卻總一動不動看著那一些剩余的舊布出神,好像在認真地考慮起柳嫂的建議來了。

老於兩口子死前沒留下幾個錢,因為水杏的鞋子做得好,高玉芝又施舍了一些錢,但也並不多,支撐不了多少時曰。所以,不得不要為了往後的生計開始思量和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