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手臂上受的火銃的傷,那火銃的彈葯上塗了東西,已經好幾個月了,一直在爛,沒能好一點兒。」顧楊氏沒見過火銃,疑惑說:「火銃?」顧世雍若是對外人,可沒有這樣的耐心,說:「西洋的玩意兒,聽說是前朝遠洋將軍帶回來的東西,在宮里當成玩物擺在架子上觀賞,就三把,遠距離根本打不准,也就近距離才有用,不足為懼。」顧楊氏其實依舊沒能想明白火銃到底長什么樣子,怎么這么大的威力:「那我們是等老大好了再走,還是什么時候啟程?」顧世雍沉吟片刻,說:「七日內就必須上路,東武還在京城等著我把他的家眷都帶過去呢。」「東武那小子現在也不得了了啊……」顧楊氏感慨說,想當年東武還是個殺豬的,眨眼間搖身一變,竟是當了將軍,統領十幾萬人。

只是顧楊氏這樣隨隨便便的一句感慨,被顧世雍重復了一邊後,卻仿佛變了一點味道:「是啊……如今不得了了。」「東武家的媳婦兒還常來走動呢,他家娃子和咱們老三差不多大了,現在成天還和一群小孩在四處玩鬧,聽說偷看過好幾家大姑娘洗澡,但是沒抓著,我也就不好說他。」「呵……嗯,暫時不用管他們。」顧世雍打斷發妻的話頭,另起一條,「今天晚上你妹妹一家來了沒有?」顧楊氏點頭,說:「來了來了,不過說實話,還是咱們家對不住他們,好好的男娃,現在成了女娃……」「怎么?你妹妹在飯桌子上給你臉色了?」顧楊氏老實說:「那倒沒有,她樂呵著呢,容光煥發的和我親近得很哩,我還奇怪,說她想開了,她說想開了,大不了再讓她家男人娶幾個回來生男娃,還說一輩子和我是親姊妹,為了一個女娃和我鬧掰掉不值得。」「他們倒是精明。」顧世雍對這些事情根本不上心,隨便點評說。

顧楊氏聽不太懂夫君說這話的意思,聽語氣也只聽出一點可有可無的輕蔑,於是試探著說:「那咱們要不要找個時間壓著老三登門道歉啊?順便去看看他們家好不容易得來的女娃子吧。」顧世雍『嗯』了一聲,不置可否,顧楊氏卻認為自己得了准話,美滋滋的打算找個時間去登門看望。

兩個大人漸漸不說話了,卻沒想到突然聽見小七狗兒一句含含糊糊的委屈發言:「我不想穿……開襠褲……」顧世雍立即笑起來,說:「咱們這小七狗怎么這么多毛病?要求還挺多,我像他這么大的時候,能有條褲子做夢都能笑醒。」顧楊氏連忙為小七說好話:「小七已經很懂事了,今天還曉得心疼他大哥哩,你忘啦?」顧世雍『嗯』了一聲,聲音雄渾低沉,而後單手將身邊哭哭唧唧連做夢都在糾結開襠褲的小家伙摟到懷里,感慨著溫柔地說:「你教的好,阿粟。」沒啥文化的顧楊氏臉又是一紅,好在大晚上的,沒人看見:「哪里,是咱們小七本身就乖,性子又軟,以後等他的哥哥們都成親了,咱們給他找的女娃可不能太有主意,免得欺負咱們小七。」小家伙一被摟過來,就八爪魚似得依偎上來,整個人都蜷縮著,但是大腿又非常不客氣的往顧世雍身上一砸,像極了顧世雍見過的小熊貓,抱著竹子死活不松手。

顧世雍已經很多年沒有和哪個兒子這樣親密了,他總是很忙,忙著打江山,忙著活命,忙著處理軍務,每月一封的家書,他很多時候都攢著沒有看,等空閑下來,便幾乎攢了十幾封。

一口氣兒地讀下來,家屬里面大部分都在講他的小七狗兒,說小七狗兒多小多小一個人,說小七狗兒抓周的時候,抓著他四哥,惹來不少人笑話,還說小七狗漂亮得很,皮膚跟白面饅頭一樣漂亮。

顧世雍心想這都什么比喻,不過倒是很想讓人咬一口就是了。

如今親眼見了小七狗兒,才明白發妻的比喻其實貼切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