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榻上的大哥這時候也慢悠悠地溫和插了一句:「岳丈大人我是見過的,最是彬彬有禮,飽讀之士,小七你們跟著我岳丈大人一塊兒讀書,日後定然是要比我與你二哥更加有才學的。」大哥說話的時候頭都不能動一下,顧寶莛看著穿著柔軟褻衣蓋著薄被身體像是被靈魂放棄了一樣沉睡著的大哥,幾乎已經要記不起來第一次見大哥時候,大哥是什么樣子了。

「大哥,你怕我追上你嗎?那要不然我每天下學來找你好了,把一天學了什么都講給大哥聽。」顧小七乖乖道。

顧家老大顧山秋鳳眼彎了彎,聲音慢慢的,和當時剛做完手術便教訓了他們幾個小孩一頓的威嚴嗓音比起來,像是少了一股朝氣:「好呀,那大哥就等著小七來找了,左右如今大哥也沒有事情可做的。」「沒事兒做正好,我總聽娘說,大哥從小便跟著爹東奔西跑的,娘說一不留神大哥就變大了,瞧著都不知道怎么和你說話,以後娘就不會感到難過了,能天天看著大哥呢,大哥變成什么樣子,都在娘眼皮子底下。」顧小七小朋友還說,「等大哥好了,我和娘還等著大哥帶我們去逛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呢,大哥到時候可一定不能耍賴,娘總說每年做的新衣裳,大哥你回來總是穿不了,都小了,到時候咱們一塊兒出去買,讓店家好好的幫大哥裁一身合體地衣裳,好不好?」顧山秋躺了一個月,這一個月,比他當年追著敵軍混入黃沙漫天的迷谷之中,被困的那三個月還要漫長。

這一個月里,他沒有力量,任人擺布,他就連大小便都不能控制,他需要有人無時無刻的幫忙翻身,需要有人喂飯喂水,需要在夜里猛然驚醒的時候強制自己冷靜,告訴自己,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是因為身體出了一點小問題,只要等四處經脈打通了,便能夠回到從前。

他也是一直這樣同夫人這樣說的,他說他會好起來,到時候會親自帶智茼騎馬,帶智茼去看自己的士兵,去看他打下來的江山,去學習騎射學習兵法。

他才二十六,他不會永遠躺在床上等另一個人用近乎屈辱的方式照顧它一輩子。

他剛剛幫助父親完成大業,未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幫忙,從那些零散四處奔逃的前朝余孽,到邊疆試探不止的烏合之眾,從前朝的爾虞我詐到未來的治國修養,顧山秋跟隨父親一步一個腳印,每一滴血都刻著要為這天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雄心壯志!

所以他也無時無刻地堅信,自己會好。

可是,突然的,小小的七北對他說起了母親。

那個從兒時起,便好像永遠只是會對著他含淚微笑的顧楊氏似乎還沒有單獨來見過他。他不像二北那樣,張口閉口都是『娘』,他如今更說不出來,怕一開口,便是痛哭,怕自己會崩潰地在娘的面前露怯,問娘自己如果永遠都這樣該如何是好?

一個男人哪怕再頂天立地,再年老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