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山秋一見父親,便說:「請恕兒子不能給父親行禮。」顧世雍隨意地坐在床邊兒上,笑容爽朗,將紅燒肉故意湊到大兒子面前晃了一圈,說:「你我父子之間,私底下還用得著行禮?快快看看這個,你猜這是何物?」父子兩個說話的時候,一身明顯不同於宮女穿著的黃花姑娘已然識趣地悄悄退下。

顧山秋眉目英俊,素來不苟言笑,卻也在聽了父親的這番話後,鳳眼的視線落在那一碗聞著便叫人唇齒生津的肉上,眸中有些好奇:「此物是豬肉?不會是小七養的那只吧?」「哈哈,正是!」顧世雍用手里的木筷子夾了一塊兒送到大兒子的嘴邊,說,「來,嘗嘗,原本喊你過去,你偏說身體不好,不想隨便挪動,這不,你老子想著這么好的東西,你若是不能吃一口,實在是太可惜了,也白瞎小七狗兒天天念叨。」父親都將那切成丁,顏色深紅的豬肉放到自己嘴邊了,顧山秋哪有拒絕的道理?他張嘴便吃到嘴里去,細嚼慢咽,一邊品味與從前吃的豬肉的不同,一邊慢慢驚訝地評價道:「此物當真是豬肉?!」「是吧?小七那腦袋瓜子,大概是從小就饞,所以盡好琢磨這些吃食,他說將豬崽子都閹割過後,說不定就沒有那種臊味,當真是沒有,你娘親自喂養了三個月,那公豬野性全無,也不曾發情,長得極快,幾乎兩三天不見,便又大了一圈,肉質也十分肥美。」顧世雍說完,又夾了一塊兒塊狀物送到大兒子嘴邊,「喏,再嘗嘗這個。」顧山秋十分配合,只是這回吃進去的,卻似乎不是他能夠形容的東西,他能嘗到一種奇妙的粉狀感覺,異常美味,於是揣測道:「這是小七種的土豆?」顧世雍放下碗,手放在腿上,笑道:「是的,此物已派人詢問過,那住在清靈寺的紅毛洋人,只不過唯一懂得與他們交流的前朝大臣已經死了,所以我們也就只能靠著他們畫的圖和一些手勢來猜測,這個土豆,在他們的國家,仿佛也並不是什么吃的東西,倒是會將花戴到帽子上做裝飾。」「他們還給了一塊兒懷表給我,希望我能資助他們一艘船回國,我還沒有想好……」顧世雍眸色深淵一樣讓人看不見底,「那表精細至極,表面玻璃色澤趨近於無色……」這些都是他們如今根本無法做到的!

那是一個未知的國家,他們不知道那邊的人是好是壞,他們甚至長得都不太一樣,語言也不通,唯一可以窺見一二的,只有那並不如何害怕的與神俱來的高傲,顧世雍光是看那洋人的氣度,便不難發現這個洋人在大洋彼岸的國家里應當是個人物,興許有些地位,這樣,就更不能放他走了。

顧山秋不過是聽父親隨意感慨的兩句話,便瞬間能明白父親的憂慮,不過應該也是有好事的不是嗎:「那這土豆……」「太少了。」顧世雍看著那被他放在床頭櫃上的小碗,聲音低沉,「但再過三年,想必天下窮苦人家,也不至於餓肚子了。」「那真是太好了,父親。」顧山秋從入宮開始,便憂心忡忡,聽了這話,便將心放下了大半,只要有希望,那么什么都不再是問題!他們想要拯救的天下苦難百姓,終於是有望達成!

顧世雍笑道:「的確是很好,那洋人迫切想要回國,我讓老四和他接觸了一段時間,得了他們商船出事的大概位置,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回些什么,但已著手去辦。」「老二如今與廖家的小姐相處也是不錯,我打算等來年秋天讓他們成婚。」「老三也要准備了,今日他跑去柳家湊那一大場熱鬧,聽說惹了不少姑娘小姐,也不知道是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