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看讓你跟著公子們住在南三所,興許不是一個多么正確的決定。」薄顏漆黑的眸子在桌上燭火的照耀下也容納不進任何值得歌頌的美好品質,仿佛整個人的靈魂都陷入泥潭,如今活著的,只是一副名為執念的軀殼,軀殼養育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與他而言更像是他培養出來,幫他一起復仇的左膀右臂,是必須幫他完成復仇的工具,因為死去的人是孩子的母親,這個孩子哪怕是爬,也必須爬在復仇的路上,不能對不起阿瑾流過的眼淚。

薄厭涼聽見父親這一句話出口,登時渾身上下血液都是冰涼的,他垂著眼簾,無法為自己辯駁出任何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

「厭涼,你告訴我,你覺得七公子最近的表現如何?」薄厭涼不喜歡從父親的口中聽見自己朋友的名字。

他抿著唇瓣,低頭不語。

「從前你還總很願意和為父說一下那位調皮的七公子,說他有很多常識性的問題不知道,說他有很多奇怪的想法,還說他既聰明又愚蠢……」「不是愚蠢。」薄厭涼皺著眉頭,說,「我說的是單純。」「好吧,就算是單純。」薄顏笑容漸漸淡去,「你是不是覺得和他在一起,怪有趣的?你有了一個很要好的朋友?」「……」「但你應該知道,我當初帶你前往稻粱城的時候,是不是就和你說過,皇家是沒有朋友的。」薄先生一顆一顆的收起自己的白子,動作儒雅溫和,說出來的話既循循善誘又充滿可怕的理智,「你要和所有的朋友都保持在一個可控的距離里,這樣才能更加完美的察覺出對方的心思和變化,可以在感受到危險的時候抽身而出,可以在查覺到機會的時候前進一步,將所有的主動都捏在自己的手心。」「我猜現在,控制權應該不在你的手中吧。」薄顏不怪薄厭涼,厭涼還是一個孩子,他還有可以學習和犯錯的時候,但問題是錯了就要改正,一錯再錯,那不是薄家人的風格。

「小七他,不會算計這些,他只是很信任我。」薄厭涼希望父親知道,有些時候,有的人就是這么真摯,不需要算計距離,沒有什么好算計的,因為只需要一起玩鬧,照顧一下他,幫他擦擦眼淚,安慰他,就可以了。

「信任?厭涼,我以為你看多了戰場上的廝殺,就該知道,有時候信任是建立在勢均力敵或者地位極度不平等的情況下。」薄顏沒想到只是忙了一段時間沒有和兒子溝通,兒子的想法就發生了天差地別的變化。

「好比說三年前的為父與主公,互相信任,又好比說你們與那清靈寺上的洋人,他們信任你們,是因為他們除了你們以外,別無選擇,你們信任他們的消息,是因為你們知道,他們不敢撒謊。」「人是會變的,現在你看七公子還有其他公子們感情很好,每一天都過得好像是吃吃喝喝就過去,但這一切都只是因為時間未到罷了,等那個讓你無法忍受的時間來到,你會猝不及防地發現,大家都變了,你會願意成為最後一個改變的人嗎?處於落後位置的人,通常很難逆風翻盤,你會成為魚肉,我的厭涼。」薄厭涼抬起眼簾,用那雙和母親一模一樣的深藍色瞳孔看著薄顏,聲音冰涼如水,讓人聽不出他有沒有將父親的話放在心上:「那母親和父親之間的信任,屬於哪一種呢?」薄顏收拾棋子的手微微一頓,露出一個懷念又落寞的笑容,說:「阿瑾啊……她和我大概是從前一種過渡到後一種的。」「她太清楚我的為人了,所以知道怎么做才能讓我不顧一切聽她的話,為她去復國。」「還有,不要拿你母親和七公子比,你們之間,和我與你母親之間的關系是不一樣的。」薄厭涼卻說:「為什么不一樣?」薄顏笑了笑,說:「他不是女人,他若是公主,那另當別論。」關於信任等問題,這對父子兩個沒能討論出個結果,因為薄厭涼現在完全不能認同父親所說的一切,在他看來,他的好友顧小七將父親所有偏激的對人與人之間感情的定論都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