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平常百姓裝束的顧世雍單膝抵著自己的手肘,一腿盤起,坐姿隨意,即便當了皇帝後也日日鍛煉身體的顧世雍從前體魄便驚人,如今哪怕只是靜坐此地,便也有著令人膽寒的滔天氣勢。

溫慧大師仿佛早就知道皇帝在此,進入禪房後,面無驚訝,很自然的行禮,然後猶如老友一般同皇帝對面而坐。

溫慧大師看著皇帝單手翻閱太子送來的那些書籍,沒有說話。

等上了一刻鍾的樣子,才聽見皇帝聲音含笑,音色雄渾:「太子如今的字倒是寫的不錯了。」「僅是不錯,那陛下也太小看太子了。」溫慧大師回話,「太子殿下心地良善,所作所為百年之後必為萬人傳唱。」「還萬人傳唱,讓他當個太子便嚇死了,成日敗壞自己形象,巴不得早日被罷免。」皇帝一邊說,一邊笑。

「非也,太子殿下不過心有顧慮,但即便如此,也還是極力為天下百姓謀福利,是大善而已,大善沒有取舍,便會如此矛盾,太子身邊大概總有人幫他做取舍,所以至今赤子之心。」溫慧大師一針見血。

皇帝這回沒有說話,他那深邃的眼瞳盯著顧寶莛第一冊書讓所有人學習的第一個字,沉默片刻,『啪』地一聲將書放在地上,十分理所當然地換了話題,說道:「大師可還記得威廉,那個洋人。」溫慧大師點頭:「記得,算起來已有十年未見,小施主可還好?」皇帝手指頭點在自己的膝蓋上,淡淡道:「吃齋念佛很多年了,偶爾喜歡拉他那梵婀玲,尤愛找太子探討所謂的藝術。」「當年小施主病得下不了地,是太子找了奇葯給他泡腳,起了一層腳皮後,雙腳如獲新生,想必是那時候結下了善緣。」皇帝卻道:「朕以為,一個從七歲便敢隨同二十余屬下東渡的皇室親王,若當真只知道風花雪月,日日把玩樂器,大概在見風浪之時便要嚇破了膽子,在見賊匪之時就被捉住沒了命,他經歷如此曲折,卻總是安全渡過,不覺有意思么?」溫慧大師聽出皇帝的話中之意,猶豫了片刻,不太贊成皇帝的懷疑,說道:「興許是天意也未可知。」「若是天意,那朕是多慮了。」若不是,那威廉接近太子的目的,可就並非『善緣』二字了。

皇帝一邊說,目光一邊深深地又放在書上第一個字上,勾了勾唇角。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