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晚,路上大雪,當馬車碾壓著水泥路,壓過慢慢鋪起來的雪時,張大膽的兄北們終於追了上來,整整五百人,浩浩盪盪,一半在前面開路,一半壓後,張大膽則警惕的跟在馬車旁邊,清晰的聽見馬車里偶爾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像是要將心肝脾肺都嘔出來,把肺中的空氣都還給世界,叫人平白也緊張得要命。

劇烈的咳嗽讓駕車的世子爺停了馬,那雙格外叫人不敢直視的深藍色瞳孔望了過來,張大膽渾身汗毛都豎了個遍,咽了咽口水,耳朵就聽見對方絕不廢話的命令:「你來駕車,找地方停幾個小時,要煎葯。」張大膽趁著這個時候,連忙湊上去,說:「薄公子,按理說,三王爺讓我們壓您進京……您看……」薄厭涼冷聲:「你想用押犯人的囚車壓本公子進京?你敢嗎?」張大膽看著正准備撩開馬車簾子進入馬車內部的鮮卑混血年輕人,一時被對方的眼神震地頭都抬不起來,卻又不經意的看見那撩開的馬車門簾里蜷縮成一團的……小七老北!

張軍爺低下頭去,不再說話,接過世子爺手里的馬鞭子,就坐在了薄厭涼剛才的位置,而馬車重重的門簾落了回去,又關上了里面的雙扇雕花小門,將里面兩個少年的聲音淹沒在寂靜的雪夜風聲中,只隱約有些模糊溫柔的音節傳入張大膽的耳朵里。

「難受嗎?要不要坐起來靠著我,興許會好點。」馬車里低沉嘶啞的男聲這么說完後,就有衣服摩擦的聲音接連響起。

大概是坐起來當真好多了,又喝了熱水,於是馬車里響起了另一個令人心碎的聲音:「厭涼,你是不是笨蛋?」馬車原本狹小,又四周封上了棉被,裹了小手爐,於是現在還很暖和。擠入了一個人高馬大的薄厭涼後,顧寶莛像是個營養不良的蠶繭,擁抱著和他印象比,也瘦了不少的小戀人,惶恐著,害怕著:「那大夫肯定是個水貨,也就你聽了他的話,就什么都不管了,我明明好好的,你非要回去,回去後……我們怎么辦?你怎么辦?虧我總說你聰明絕頂,現在你可一點兒也不聰明,只剩絕頂了!」瘦巴巴的小七被薄厭涼抱在懷里,聽了前者的話,薄公子笑了笑,說:「怎么會?我們會好好的。」「你還笑,我這么難受,你還笑得出來。」「因為要回家了呀,小七,你該開心,等回家了,你就睡得著覺,也不必成天偷偷摸摸打聽你想要知道的事情,你別怕,回去後,我會聯系四王爺,就當你一直在京郊的庄子里閉門思過,不會有事的。」顧寶莛嗅著薄厭涼身上好聞的味道,腦袋發暈,只捕捉到薄厭涼說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這七個字,瞬間悶悶的閉上眼,眼淚大顆大顆的掉到薄厭涼的身上:「我們之間……也當作什么都沒有發生嗎?你這個渣男。」薄厭涼哄小七:「怎么會?你我之間是拜過堂的關系,是天地為證,日月做陪,和尋常夫妻並無二般,哪怕你給休書,也斷不了。」「你騙人,你應該知道,我回去後是要成親的。」顧寶莛難過的問,「哪怕我和別人成親,你也不在乎嗎?還是說你也要和別人成家?你也要三妻四妾?你渣男。」薄厭涼眼睛彎彎的,捏著顧小七的臉頰,將漂亮的少年從懷里挖出來,親吻少年濕漉漉的眼睫,笑眯眯地:「其實暫時和女子成親沒有什么不好,不過是兩家之間的合作……」顧寶莛搖頭:「不行不行不行!我一輩子只想成親一次,你這輩子也只可以和我成親,什么合作,什么家族聯姻,什么和親,都不可以!你想要我和別人睡覺嗎?還是你想和別人睡覺?」薄公子將發脾氣的小七又抱緊了點,一邊幫忙輕輕拍著小七的後背,生怕小七激動之余又翻了咳嗽,一邊笑著說:「怎么成親就要和別人睡?這是哪里來的道理?」「那你是想喊別人夫人了?你夫人不是我嗎?」顧小七口不擇言。

薄厭涼頓了頓,微笑道:「是啊,是你。」「只是我嗎?」「只是你。」「我也只愛你。」顧小七總覺得這回像是生離死別,坦率著他從前絕不可能開口說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