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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他在說什么。他淡淡瞥了眼她蒼白面容,轉身望向窗外朦朧的月影,漫不經心道:「鶯歌這名字太艷了些,今日正是臘月十三,天上月亮圓得正好,你就叫十三月吧,我將你撿回來,此後你便跟著我。」

順著燭火的光線,我看清那張端整俊朗的臉龐,猶帶著少年的青澀,襯著玉帶紫衣,雖是在笑,表情卻冷冽如同逝雪。那是……年少的平侯容潯。

我看著自己的手,半月前被我親手殺死的那個十三月,原是李代桃僵么。

而後廂房燭影也盡數散去,眼前情景不斷變換,各種色彩如流失一般從眼前掠過,腦中產生各種想法,都不可知,唯一可知的是幸好我是個不容易暈車的人。半晌,景色定下來,眼前鋪開一片安靜竹林。天上遙遙掛了顆啟明星,林間燃了堆不算旺的篝火,一雙軟牛皮的靴子踩過黃枯葉停駐在篝火旁,順著靴子往上看,簡直沒有懸念,來人是容潯。他環顧四周,目光上瞟時,清冷眉眼攢出一絲笑,卻不動聲色,假意低頭查看地上的篝火,就在此時,上方突然傳來林葉相拂的沙沙碎響,一道紫影驀然從高空急墜落,他身形往右側微微一躲,一柄銳利短刀擦著帶牢牢釘入身後碗口粗的竹子上,他卻沒半點移開的意思,眼睜睜看著從天而降的紫影越來越近。而後一切生得太迅猛,兩人正面相交時的幾個推挪似乎只在眨眼間便完成,待我看清時,容潯已被紫衣的少女牢牢壓制在地上。紫衣少女是比如今稍年輕一些的鶯哥。

篝火噼啪,微弱火光映出朦朧月影,翩翩貴公子不動聲色躺在枯黃落葉上,四圍翠竹妖嬈,紫衣少女雙膝跪地騎在他胸前,漆黑長似絹絲潑墨,左手牢牢抵住他的衣襟,右手中的雪亮長刀已有半截深埋進泥土。她兩頰微紅,動作卻無半點遲疑,左手越使力,就壓得更狠,他在她身下悶哼了一聲,她睜著一雙濃黑的大眼睛定定瞧著他:「今日我的刀,可比昨日快了些?」

他以手枕頭,含笑看著她:「月娘,你做得很好,你可以做得更好。」

她臉上浮現得意表情,抵住他的手略有松動,他眼中冷光一閃,以電光火石之勢猛地制住她左手,一個巧力便顛倒局勢將她反壓在地,她全身受制,面上出現惱怒神色,他盯著她,眼中盈滿笑意:「同你說過多少次,要做個好殺手,從埋伏,到殺人,再到結束,哪個環節都不可掉以輕心。」她緊緊咬住嘴唇,臉上是受辱的不甘心,雙手還在不死心地掙扎。他抽出一只手撫上她嘴唇,笑出聲來:「咬這么緊做什么,也太沉不住氣了些。」她臉上紅得厲害,卻更狠地瞪住他。

身旁的慕言突然道:「看這天色,要下雨了。」話剛落地天邊陡然出現一道閃電,緊接著是像從地底傳來的轟隆雷聲。原本還不服氣妄做掙扎的鶯哥突然綳直了身體,下一刻已緊緊貼入容潯懷中。他輕輕拍她的背脊,像安慰小孩子:「還是害怕打雷?你這樣,可沒法當一個好殺手。」她摟著他的脖子咬咬牙,表情決絕,說出來的話卻遠不是那么回事兒:「我就再怕這一回。」他撐起身子目不轉睛看她的臉,半晌,摸摸她的頂:「拿你沒辦法。」

竹林在拂曉的暗色里搖曳不休,眼看狂風就要裹著雨雲向下肆虐,在砸落的雨滴碰到我衣袖的一剎那,眼前景致卻再度變換。這是件神奇的事情,我竟看清一滴雨的墜落,並且還帶著這滴雨瞬間轉移到下一個場景。這夢境真是毫無道理,我一邊這樣想,一邊遺憾剛剛從天上砸下來的為何不是金銖銀票之類。而神思回歸之時,現正被慕言牽著站在一個聲色場所里,四周大把大把的全是花,還有花姑娘。我不知道我為什么知道,大約是神思想通,像是誰在腦海里一筆一筆寫出來,告訴我,這是鶯哥十六歲的生辰,她從半月前就施計將自己賣進來,潛伏在這些美貌姑娘之間,將在今日殺掉命中注定要死在她手里的一個人,正式成為容家的暗殺者,完成一個殺手的成人式。我記得我十六歲成人式那天是綁住君瑋雙手雙腳逼他聽我彈了一天的琴,我很開心,只是對君瑋有點殘忍,而鶯哥的成人式真是不管對誰都殘忍。

慕言從後面收起扇子敲敲我肩膀:「你左顧右盼的是在看誰?」

我撥開他扇子:「找容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