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海不愧是法海，不僅佛法無邊，而且辯才無雙。
此刻聽到法海的這一番話，別說是墮落他們了，就連黃裳心中也是對法海的話產生了極強的認同感。
的確，白娘子對於許仙的感情雖看似真摯，但實際上更多的卻只是一種「隨心所欲」而已。
她想要報恩，所以就設計找上許仙，與之結合。哪怕因為她的結合，三番兩次給許仙帶來災難甚至是牢獄之災，以至於許仙被活活嚇死，魂歸地府，而法海也是三番兩次勸說於她，她也依舊置若罔聞，依舊我行我素。
不僅如此，為了從法海手中「救回」許仙，她甚至不顧蒼生水漫金山，從而造成生靈塗炭。
而白娘子身邊的青蛇也是如此。
她想要弄錢，便去盜取官銀，渾然不顧會給許仙等人惹來滔天大禍。而她跟張玉堂的愛情雖然凄美，但又何嘗不是如同法海所說的那樣妖惑人心？
所以仔細想想，從法海的角度來說，他對許仙等人所做的事情雖然的確有私心作祟，但又何嘗不是事出有因？
當然，若非是有這些原因的話，那就算法海私心再甚他也不會做出這等事情。畢竟他只是有私心，有迷障，卻還不是真正的入了魔道。
想到這，黃裳搖了搖頭，隨後說道：「防微杜漸還是矯枉過正，我想法海你心里應該有數……不過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面對你自己不願面對的一面，也就是你屬於人的一面！」
既然無法靠三言兩語改變黃裳對於妖物的態度，更無法讓他不管許仙和青蛇白蛇之事，那他也只能從另一方面入手了。
只要想辦法化解法海心中的執念和魔障，讓他不被執念影響，靈台恢復清明，那么法海處理青蛇白蛇之事的時候也不會那么偏激和極端了。
「師兄教訓得是，正如師兄所說，法海修行不到家，心中依舊有七情六欲，甚至是為此所迷，理當勤加修行，斷去欲念，獲得大清凈，大自在。」
這一次法海倒是沒有反駁黃裳，而是點了點頭，神色凝肅的說道。
「錯了！」
然而聽到法海的話，黃裳卻反而搖了搖頭，道：「你這么說就證明你還是沒有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說到這里，黃裳神色凝肅的說道：「法海，你是人不是佛，至少現在還不是。而身為人，就注定會有七情六欲，甚至就算是佛也同樣會有欲望，這才是真正的有情眾生。」
「所以佛陀有慈悲心，也會因為妖魔亂世有金剛之怒，而觀音大士的前身，妙善公主也正是因為有情，所以才會犧牲自己，斷手挖眼為父療傷，最終修成正果，得千手千眼法相之身。連佛陀菩薩都是如此，你法海又何德何能斷去欲念感情？若是真的斷情絕欲，那么便不是成佛，而是成魔了。」
說到這，黃裳的神色也是再度變得凝肅起來：「正如我之前所說的那樣，法海，你最大的魔障就是你自己，你太驕傲，太極端了，雖然嘴上禮佛，心中修佛，但從根本上卻是將你自己當成了佛，或者說是當成了你想象中的佛……這樣修佛，是大錯特錯。」
在黃裳看來，整個白蛇傳，特別是電影《青蛇》實際上就是佛門大佬專門為了幫法海渡過心劫所布置的一個局。
不然的話，當日怎么可能會有一個村婦大晚上，冒著狂風暴雨跑到竹林深處去產子？而且產子就算了，居然還把自己脫了個精光。
脫了個精光就算了，她甚至沒發現竹林上方辣么大的兩條巨蟒？
沒發現巨蟒就算了，在發現法海靠近之後，他不僅沒有任何村婦應有的羞澀，反而還堂而皇之的哺乳……
這一切的一切實在是太過離奇了，也就是法海被女色所迷，心中欲念升起，以至於失了分寸，否則哪怕冷靜想想也能發現其中的端倪。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吧。
既然如此，那他就如上頭大佬所願，幫法海度過心劫，這樣就不必再用青蛇和白蛇之事來助法海渡心劫，也算是破了這一局了。
「……」
聽到黃裳的話，法海沉默了許久，才神色有些蒼白的說道：「我不懂師兄所說的意思，出家人不是應該四大皆空么，難道斷情斷欲還錯了？」
他已經隱隱覺得黃裳的話有道理，但還是有些疑惑。
「所謂四大皆空，斷情斷欲，那是凡俗之輩執念太多，欲望太甚，若不守清規，遵八戒，那么欲望只會無限滋生，蒙昧靈台，最終做出種種錯事。」
「所以對凡俗之輩而言，這么修沒錯。」
黃裳看了法海一眼，然後說道：「但法海你不是凡人，你如今的境界已是凡俗之輩不可望也不可及之境，如果你還像凡俗之輩這樣修行，那便是大錯特錯。」
說到這，黃裳微微頓了頓，然後接著說道：「佛門修行，講究由凡修至超凡，然後再由超凡歸於凡。舉個例子吧，我曾遇到一佛門高人，名為李修緣，道號濟公。他本是翩翩佳公子，父母雙全，家財萬貫，並且有美眷在側，可他為了修佛卻是選擇了斷情絕欲，在大婚之日離家出走，遁入空門。」
「等到他修行有成，返回家中，才發現父母因為他的不告而別而重病去世，家產也被管家奪走，就連未婚妻也因為這種種變故而瘋瘋癲癲，堪稱家破人亡。」
「至此，他才真正算是看破了紅塵，從此化為一瘋癲和尚，行走天下，降妖除魔，懲惡揚善，留下一世美名。」
隨後，黃裳微微頓了頓，然後接著說道 ：「在那之後，他不修邊幅，不守清規，想吃肉就吃肉，想撒謊就撒謊，可最終他卻還是成佛了，你知道為何？」
「他曾說過一句話，叫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話至此，黃裳卻沒在多說，只是饒有興致的看著法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