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黃浦(2 / 2)

替天行盜 石章魚 4366 字 2020-08-03

麻雀沉默了下去,在他們的身邊也只有羅獵才擁有如此的影響力,離開三年,他們聚在一起的話題仍然是圍繞著他,麻雀為了尋找羅獵的下落專程去了一趟西海,可是並沒有找到任何關於羅獵的消息,她知道葉青虹也從未放棄過對羅獵的尋找。

程玉菲咬了咬嘴唇道:「你們有沒有想過,羅獵永遠不會回來了?」她本想道出羅獵已經死亡的事實,可是話到唇邊總覺得真相對這些朋友太過殘忍。

瞎子用力搖了搖頭道:「不可能,羅獵不是普通人,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夠擊敗他。」

麻雀喝了口酒,輕聲道:「我准備再去西海一趟。」

瞎子道:「我跟你一起去!」

外面忽然傳來一聲爆炸,他們身處的飯店也被爆炸的沖擊波及,整個震顫了起來,程玉菲來到窗前向外望去,看到對面的戲院濃煙滾滾,驚慌失措的人們正從戲院向外逃竄,尖叫聲哭喊聲傳遍了整條街道。

巡警很快就聞訊趕來,將整條街道的兩端封鎖起來,對於從這里經過的所有人都進行身份核查。

帶隊的也是老熟人劉探長,劉探長看到程玉菲也是驚喜非常,他也已經三年沒見過程玉菲,激動道:「玉菲,你什么時候回黃浦的?怎么沒跟我說一聲?」

程玉菲微微笑了笑道:「剛到,這不麻雀給我接風,我們吃到中途就發生了爆炸。」

劉探長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向程玉菲道:「最近租界可不太平,你們趕緊離開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程玉菲點了點頭,她向麻雀的汽車走去,上了車,劉探長又跟了過來,程玉菲看出他還有話說,落下車窗,劉探長道:「對了,剛剛收到消息,白雲飛越獄了,你們要小心啊。」

聽到白雲飛越獄的消息,幾人都是內心一沉,白雲飛可不是什么好人,當初他因為在津門謀殺外國官員的事情被抓,本來已經定了死罪,不知為何一直沒有執行,後來聽說改判了終身監禁。

其實如果不是這次的越獄事件,他們幾乎都忘了這個人。

麻雀道:「我們有什么要小心的。」

劉探長笑了笑,他擺了擺手,示意手下人給他們放行。真正感到內心不安的是劉探長,白雲飛雖然被關押三年,他在黃浦的勢力也是樹倒猢猻散,可白雲飛當初的厲害他是知道的,三年前正是他率隊抄了白雲飛的家。白雲飛越獄之後會不會圖謀報復?劉探長在得知這一消息之後內心就沒有平靜過。

程玉菲讓麻雀將自己送到了住處,麻雀提出要上去看看,瞎子把募集的捐款交給麻雀之後,也就完成了一件重任,他就在這里和兩人道別,獨自一人去他過去的故居去看看。

程玉菲開了門,麻雀進屋之後禁不住抱怨道:「好冷,玉菲,你這里連個取暖的爐子都沒有。」

程玉菲道:「我苦慣了比不上你麻大小姐。」

麻雀道:「我也不是什么大小姐,我就是鬧不明白,你一個人住在這里干什么?去我家吧,反正我也是一個人,咱們倆剛好做個伴,來個秉燭夜談,好好聊上幾天,我有好多心里話想跟你說。」

程玉菲笑道:「你等著啊,我去燒水。」

麻雀道:「你會生爐子?」

程玉菲道:「等著就是,哪兒那么多的廢話。」

麻雀在沙發上坐下了,看到茶幾上的幾本書,她隨手翻了翻,揚聲道:「你現在看科幻小說?」

程玉菲去生火,咳嗽了幾聲方才回應道:「反正也沒什么事情,看著玩。」

麻雀道:「時間機器,你不覺得荒誕。」

程玉菲生好了火,又去接滿了水壺燉上。

麻雀贊道:「行啊,幾年不見成長不少。」

程玉菲道:「生個爐子就叫成長啊?你這成長的標准也太低了。」

麻雀將翻開的那本書放下。

程玉菲道:「喝茶還咖啡?」

麻雀道:「有酒嗎?有點冷,喝酒暖和。」

程玉菲笑了起來,她去開了一壇黃酒用小鍋燉熱,加了點姜絲和枸杞,剛好家里還有半只燒雞,還是昨天她剩下的,其實因為剛才的那場爆炸,他們都沒有吃飽。

姐妹兩人圍著爐子,一邊啃著燒雞一邊喝著黃酒。

麻雀道:「你怎么樣啊?」

程玉菲道:「什么怎么樣?」

麻雀道:「婚姻大事啊!」

程玉菲笑道:「我還沒問你,你倒先問上我來了。」她喝了口黃酒道:「單著呢!像我這樣的女人不討男人喜歡的。」

麻雀跟著點了點頭道:「也是,什么事情都瞞不住你,在你面前什么秘密都沒有,要是成了你的丈夫,連點私房錢都存不住,那得多悲慘。」

程玉菲咯咯笑了起來,她跟麻雀碰了碰杯道:「別說我,你呢?你怎么不找個人嫁啊?」

麻雀道:「你明知故問。」

程玉菲道:「也許你應該接受現實。」

麻雀當然明白她所說的現實是什么,嘆了口氣道:「我早就接受現實了,無論他回不回來跟我都沒有什么關系,我能做的就是替他高興,可能吧,看著人家一家團圓,我這心里會更失落。」

程玉菲道:「他回不來了。」

麻雀的目光黯淡下去,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這個人就是這個樣子,改不了了。」她將杯中酒喝完,眼圈又有些紅了:「我總覺是自己害了他,如果當年我沒有找他幫忙,如果不是因為我爸的事情讓他卷進這件事中,也許他會好好啊的……你說我為什么非得這么好奇,非得要搞清楚什么九鼎的事情,就算搞清楚了,搞明白了,又有什么意義?」

程玉菲道:「現在說這些又有什么意義?」

麻雀抹去眼角的淚水,抽了一下鼻子道:「我想他!」

程玉菲抿了抿嘴唇,端起重新斟滿的酒杯道:「不提他,喝酒!」

兩人將這杯酒干完,麻雀道:「你是不是也喜歡他?」

程玉菲笑了:「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這么傻?」

麻雀道:「那可不一定,他這么出色,別騙我,我看的的出來。」

程玉菲道:「欣賞吧,我從未想過這方面的事情,你說得對,他太出色,太優秀,我可高攀不起,更何況他是有家室的人,能夠做朋友,做知己豈不是很好,何必一定要有男女感情上的糾葛?」

麻雀道:「喜歡一個人有錯嗎?」

程玉菲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喜歡一個人當然不會有錯,只是為了喜歡一個人賭上一生,她似乎看到麻雀以後的生命不會再有真正的幸福,程玉菲道:「如果有一天他真地回來了,你會怎么辦?」

麻雀道:「開心,默默祝福他。」

程玉菲笑道:「會不會考慮給他做小啊?」

麻雀的臉紅了起來,啐道:「要死了你,什么話都說得出來。」

程玉菲道:「我是說假如,假如他這么想,剛好葉青虹又同意?」

麻雀道:「哪有那么多的假如啊,他只要能平安回來,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就算用我這條命去換,我也不會有任何的猶豫。」人只有在失去之後才能夠真正懂得珍惜,原來對一個人的關心真得可以人放下矜持和驕傲。

程玉菲道:「感覺這城市改變了許多。」

麻雀道:「人們變得越發誠惶誠恐,有些時候我甚至不知道這里是我們的國家還是別人的……」外面響起零星的槍聲,她們停下說話,程玉菲來到窗前,拉開窗簾向外面望去,看到一人正在大街上亡命逃跑,他受了傷,一瘸一拐的,沒走幾步後面又是一顆子彈射中了他的後心,那人倒在了地上。

很快就有一輛車跟了過去,將那人的屍體抬起扔到了後面,然後驅車揚長而去。

麻雀來到程玉菲的身邊,她對這樣的場景已經見怪不怪了,列強紛爭,群魔亂舞,昔日歌舞升平一派祥和的十里洋場已經越來越不太平了。

程玉菲道:「到處都是這個樣子,軍閥只顧著爭奪地盤,壓榨百姓,為了一己之私不惜出賣同胞,割讓土地,勾結外敵。」

兩人越說越是氣憤,不知不覺中將那一壇黃酒喝了個干凈,她們的酒量本就普通,酒逢知己千杯少那也得有酒量,兩人暈乎乎相互偎依在沙發上睡了。程玉菲朦朧中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揉了揉眼睛,發現外面天已經黑了,看了看時間,到了晚上六點半,麻雀還蜷曲在沙發上睡著,如此急促的敲門聲都沒有把她吵醒。

程玉菲起身去開門,她先來到門前問了一聲:「誰啊?」

外面一個聲音道:「玉菲姐,是我啊,李焱東!」

李焱東是她過去的助手,自從程玉菲去了羊城發展,李焱東選擇留在黃浦,這些年兩人也很少見面,這次回來,本來是約好明天去他家里做客,想不到李焱東居然提前來了。

程玉菲從貓眼向外看了看,確信是李焱東,這才將房門打開。

外面仍在下雨,李焱東帶著一股濕冷的空氣進來,此時麻雀也已經醒了,打了個哈欠,坐直了身子道:「想來我是喝多了。」

李焱東招呼了一聲,他的臉色並不好看。

程玉菲看出他有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下說話。」

李焱東道:「劉探長被人暗殺了。」

程玉菲聞言一驚,她今天回來的時候還見到了劉探長,因為當時劉探長有案子要處理,所以她沒有來及跟劉探長多聊,想不到這么快就傳來了他的死訊。

麻雀道:「劉探長?法租界的劉探長嗎?」

李焱東點了點頭,算是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復。

麻雀道:「我們回來的路上還遇到他,怎么這么快就……」

程玉菲神情黯然地坐了下去,劉探長和她是忘年之交,她過去在黃浦之所以能夠站穩腳跟,不僅僅因為自身的能力,還多虧了劉探長的關照,不然在魚龍混雜的黃浦,一個女偵探根本無法出頭。

麻雀知道她心中難過,來到她身邊輕輕摟住她的肩頭,程玉菲穩定了一下情緒道:「能給我說一下具體的情況嗎?」

李焱東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不過……」外面又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李焱東起身去開門,看了看外面發現是巡捕,他將情況告訴給了程玉菲,程玉菲點了點頭,示意他開門。

李焱東剛剛拉開房門,一群荷槍實彈的巡捕就沖了進來,為首的是法租界巡捕房的副總探長王金民,王金民進來之後,目光鎖定程玉菲,然後道:「把她帶走!」

幾人都是一怔,麻雀起身擋在程玉菲的身前,怒道:「你們干什么?為什么要胡亂抓人?」

王金民道:「麻小姐,希望你不要干涉我們辦案,別給我惹麻煩,也別給自己惹麻煩!」

麻雀怒道:「玉菲犯了什么罪?你們憑什么抓她?」

王金民將一張拘捕令在麻雀的面前展開,冷笑道:「麻小姐自己看清楚,這是拘捕令,我們懷疑程玉菲和暗殺劉探長的案子有關,現在正式對她進行拘捕查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