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火車(2 / 2)

替天行盜 石章魚 5260 字 2021-03-06

羅獵遮住了嘴巴,放粗了嗓門,道:「艾莉絲,我的孩子,諾力是一個誠實的男人。」

艾莉絲咯咯笑開,坐回到了自己鋪位,像是想起了什么心思,突然間垂下頭沉默下來。

羅獵關切問道:「艾莉絲,你怎么了?」

艾莉絲再抬起頭來,雙眸中已是淚光點點,不無憂慮道:「席琳娜說,她也很喜歡你,可她並不希望我們回去,諾力,你能告訴我,這是什么原因嗎?」

羅獵生瘧疾那會兒,席琳娜不單是精心照料羅獵,每天還陪著羅獵練習英文,說話聊天的時候,席琳娜多次提起到她的女兒,話里言中,流露出來的全是對女兒滿滿的愛和思念。那時候,艾莉絲才離開舊金山一年多一點,如今又過了四年,席琳娜本應該對女兒的歸來望眼欲穿才對,又怎么會不希望女兒回去呢?

羅獵心中一片茫然,只能默默搖頭。

「席琳娜在信中跟我說,她希望我們能留在紐約,再過兩年,等她退休了,就可以來紐約和我們一起生活。」

艾莉絲輕輕攏起墜在了額頭的一縷金發,看了眼羅獵,眼睛中布滿了愁雲:「可是,這跟我們去舊金山演出並順道探望她不沖突啊,你說是嗎?諾力。」

羅獵沉吟道:「可能……可能席琳娜有另外的想法,或者……或者她誤解了你的意思,還以為咱們去了舊金山就不回紐約了呢。」

艾莉絲苦笑道:「天哪,我已經說的夠清楚的了,席琳娜是一個讀過書的女人,怎么會誤解我的意思呢?不管她了,反正我們都已經在火車上了,席琳娜就算想攔下我們,她也攔不住火車呀。」艾莉絲的愁雲來的快,去的也快,轉眼間又變回到了那個活潑好動的姑娘上去了。「諾力,你看,我買了好多好吃的零食,吶,這是你最愛吃的奶糖。」

艾莉絲剝開兩塊奶糖,自己吃了一塊,將另一塊塞進了羅獵的嘴巴里。

「諾力,這些年咱們到了好多地方,可是,你知道我想去的地方是哪兒么?」艾莉絲含著奶糖,歪著頭,托著腮,愣愣地看著羅獵問道。

「不是這趟火車的目的地嗎?」

艾莉絲搖了搖頭,回道:「不是啦,告訴你吧,我最想去的是中國,是你的家鄉,諾力,我想親自去看看,那是一片怎樣神奇的土地,竟然養育出了你這么帥氣的大男孩。」

四年光陰,羅獵已然從一名匆匆少年成長為了蓬勃青年,再也不會一聽到什么不好意思的話便是立馬漲紅了臉。艾莉絲的這句露骨肉麻的稱贊沒讓羅獵產生害臊的感覺,反倒讓這貨生出了一副很是受用的樣子:「嗯,你的想法很不錯,我完全贊同。」

艾莉絲咯咯笑道:「我想,你的家鄉一定長滿了薔薇花。」

羅獵不解問道:「為什么是薔薇而不是牡丹呢?」

艾莉絲已經笑得不成了樣:「因為,因為貓咪要吃了薔薇花才能長得帥氣呀!」

男女同一間艙室並非像想象中那樣尷尬,師兄師姐們也沒有拿這件事來調侃羅獵,因而,羅獵得以拋開顧忌,盡情享受旅程的愉悅。

相比四年前從金山去紐約的那一趟旅行,如今的火車車速提升了不少,僅僅四天時間,火車便進入到了西部的猶他州,只需要再行駛個一天一夜,便可抵達了離開四年之久的金山。

師兄師姐們對這次金山之行也是充滿了憧憬,想當初,他們在師父的帶領下,也只能在唐人街一帶隨便搭個舞台演出給華人勞工看,票價低的可憐,辛苦演出一天,也就是能混飽了肚子。但如今搖身一變,已然成了全美利堅最有票房號召力的環球大馬戲團的台柱子,內心的那種唏噓自是不言而喻。

傍晚時分,大師兄趙大新招呼了大伙前去餐廳車廂吃完飯,坐下之後,剛上了第一道菜,那火車卻突然一震,像是撞到了什么。

「不好,可能又遇到劫匪了!」趙大新驚呼一聲,連忙放下刀叉,將車窗窗簾掀開一道縫隙,向外望去。

火車又是一連串的震動搖晃,最終停了下來。

「大師兄,你看!」艾莉絲手指另外一側車窗,驚呼了起來。

火車另一側,在夕陽余暉的映射下,一隊駿馬載著數名牛仔,正向火車這邊疾馳而來。

趙大新哀嘆道:「這是遭了哪門子的邪了?走的時候趕上了,回去的時候又趕上了!」

相鄰座位上是一對白人男女,男的顯得很緊張,可那女人卻頗為興奮,向趙大新搭話問道:「這位中國朋友,你見過火車劫匪是嗎?方便的話,我能采訪一下你嗎?耽誤不了你多長時間的。」

二師兄汪濤還以為那對白人男女聽不懂國語,於是便用國語嘟囔道:「簡直就是豬啊!這個時候還要采訪?」

誰知道,那白人女人居然聽得懂國語,而且還會說,只是稍顯生硬:「這位先生,希望你能像個紳士一樣,罵人,不好,罵女人,更加不好。」

汪濤還想分辨,卻被甘荷勸下了。甘荷勸住汪濤後,轉而對趙大新道:「師兄,咱們還是回去吧。」

趙大新卻搖了搖頭,回道:「回去更危險,咱們那節車廂肯定是劫匪首當其沖的目標,咱們不如留在這兒,相互間還好有個照應。」

艾莉絲早已經嚇得花容失色,偎依在羅獵身邊簌簌發抖,即便此刻,羅獵仍舊沒忘了戲弄艾莉絲:「別怕,有我呢,劫匪只是劫財,不會劫色。」

那對白人男女卻吵了起來,男人抱怨女人,說千不該萬不該答應了那女人的建議,要不然,也不會遇到劫匪。而那女人卻興奮說道:「我們是記者,就應該不怕危險,你知道嗎?有多少同事想遇到火車劫匪還始終無法如願呢!」

那女人的嗓門可是不小,自然引起了眾人的注視,羅獵瞅了那女人一眼,然後對艾莉絲笑道:「就算劫匪要劫色,也一定是先劫那個女人,劫匪喜歡成熟的,一定看不上你!」艾莉絲原本被嚇得哽咽了,聽了羅獵的話,卻是破涕為笑,捏起拳頭,捶了羅獵兩下,然後就勢偎依到了羅獵的懷中。

餐車的一端終於有了動靜,餐車的車廂門被猛地踹開,三名牛仔涌了進來。其中一絡腮胡子滿臉橫肉的家伙進到了車廂中後卻未再往前走,而是斜倚在車廂門框上,把玩著手中的左輪手槍。另兩名牛仔則一手拿槍一手拎著袋子,挨個座位索要錢物。

趙大新早已經拿出了安良堂的招牌,貼在了餐桌上,那兩名牛仔見到了,果然向上一次那樣,只是聳聳肩呲哼了一聲,便要略過。便在這時,其中一名牛仔看到了艾莉絲。

「噢,上帝,這小妞長得可真漂亮。」說著,那名牛仔便要伸手去摸艾莉絲的臉頰。

另一牛仔道:「漢米爾,別鬧,抓緊干正事。」

叫漢米爾的牛仔笑道:「我已經三個月沒碰過女人了,就摸兩下,耽誤不了正事的。」說著,還是向艾莉絲伸出了手來。

羅獵一把抓住了漢米爾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跟上,抓住漢米爾的五指,一扣再一擰,使出了一招小擒拿的功夫,將漢米爾的胳臂反擰了過來,並順手下了漢米爾的槍。趙大新及時上前,指著餐桌上的安良堂招牌,道:「都是江湖朋友,還請高抬貴手。」

另一牛仔卻將槍口抵在了趙大新的腦門上,吼道:「哦,不,你們已經觸犯了規矩,讓你的人放了我的同伴,否則,我就一槍打爆你的腦袋。」

羅獵下了漢米爾的槍後,本不想把事情鬧大,可對方如此相逼,卻也只能以硬碰硬。「把你的槍放下,不然,我就一槍打爆你同伴的頭!」羅獵大吼一聲,同時用槍頂在了漢米爾的太陽穴處。

僵持中,一直斜靠在車廂門框上的第三個牛仔沖了過來,一把抓起了甘荷,用槍抵在了脖頸處,陰森道:「二比一,哦,不,三比一,這女人的肚子里還有一條生命,怎么樣,這交易可以成交嗎?」

羅獵探口氣,緩緩地放下了手槍,在放下手槍的同時,看了眼趙大新。趙大新亦回了羅獵一個眼神。

重獲自由的漢米爾自然不肯放過羅獵,翻過身來便是一計擺拳,羅獵躲閃不及,被打中下巴,卻在踉蹌間悄然摸出飛刀,毫不猶豫反手揮出,一道寒光閃過,那抓著甘荷頭發正要耀武揚威的牛仔登時松開了手丟掉了槍,雙手捂住了脖子,瞪著一雙極度驚詫的湛藍眼眸,緩緩地癱軟下去,雙手指縫中汩汩冒出了鮮血。

趙大新幾乎和羅獵同一時間向劫匪發難,趁面前劫匪一怔之時,身子向後一側,躲開槍口,同時右手摸出飛刀,以不及之勢抵住了那劫匪的喉嚨。

漢米爾一拳擊中了羅獵的下巴,但後腦勺上卻挨了汪濤的一盤子,吃痛的漢米爾咬牙切齒地轉身要來對付偷襲他的汪濤,可這時,脖頸處突覺一涼,便聽到羅獵的喝聲:「老實點,當心脖子被割斷了!」

電光火石間,局面陡然逆轉過來,而且被羅獵趙大新以及另外三位師兄所牢牢控制,餐廳中的其他旅客見狀紛紛鼓起掌來。鄰座的那對白人男女更是不願意閑著,手忙腳亂地打開了行李箱,拿出了里面的裝備,迅速組裝起來,待成型後才知道,原來是一台照相機。

羅獵趙大新兄弟倆雖然控制住了局面,但也不敢懈怠,畢竟劫匪有十數人之多,而不僅僅是面前這三位。汪濤帶著另外兩名師弟將餐桌上的台布撕成了布條,將漢米爾以及另外一名劫匪捆成了粽子。這時,趙大新才騰出空來安排道:「小七,已經這樣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咱們只能跟劫匪死拼到底了。車廂兩個門,咱們兄弟倆一人照顧一個。」

羅獵手中扣緊了一柄飛刀,點頭應道:「我左邊,你右邊。」說著,又去了鄰桌找了幾個盤子過來,摔成數個碎片,道:「飛刀用完了,咱們就用碎盤子片。」

趙大新轉而對師弟師妹們道:「你們都趴下,當心流彈。」

話音剛落,還真的響起了槍聲,槍聲起初還很凌亂,但轉瞬間,卻突然密集起來,只是,槍聲響起處,距離餐車似乎尚遠。槍聲雖密集,但也就是一小會,隨著火車外響起一聲號角,槍聲頓時稀疏下來,接著,車外便傳來了馬隊奔騰的聲響。

趙大新撩開車窗窗簾,看了兩眼,送了口氣,道:「劫匪好像撤了。」

羅獵急忙撲到車窗前,放眼望去,十數匹駿馬載著十多牛仔正向著夕陽的方向疾馳而去,隱約中,似乎看到了三匹空著背的駿馬。

再過了一會,車廂一側傳來了多人的腳步聲,羅獵再次緊張起來。

「我們是猶他州警察,車廂中情況怎么樣?」一位稍上了年紀的白人舉著槍進到了餐車,亮出了警察證,隨後便看到了兩個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劫匪還有躺在車廂地板上的劫匪屍體。「哦,上帝,沒想到這兒的戰斗成果比主戰場還要輝煌。」

西部劫匪猖獗,人們哀聲載道,美利堅政府也是忍無可忍,撥出巨款,並組建專門打擊西部劫匪的警察隊伍。只是,劫匪十分狡猾並驍勇善戰,四年來,警察多次與劫匪遭遇,但每一次激戰均是無功而返,反倒是自己這邊落下了個損失慘重的結果。

這一戰同樣如此,一通槍戰之後,劫匪揚長而去,似乎連受傷的都沒有一個,而警察這邊卻傷了三人。能聊以**的只是劫匪的搶劫行動只進行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勉強可以算做成功挫敗了劫匪的搶劫活動。

卻沒想到,在餐車這邊居然有了意外的收獲。那名上了些年紀的老警察以及隨後涌過來的其他警察均是興奮不已。

「你們幾個,把屍體拖走,把這兩名劫匪押下去!」老警察吩咐之後,轉而沖著趙大新道:「是誰干掉的劫匪?錄個口供吧!」

羅獵陡然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殺了人。雖然殺的是一個窮凶極惡人人均可得而誅之的劫匪,但殺人的滋味並不好受,羅獵只覺得胃口處一陣抽搐,差點嘔吐起來。

艾莉絲憐愛地將羅獵攬在了懷中,善解人意地安慰道:「沒事的,諾力,你做的對,這一切都會過去的,很快就會過去的。」

那位老警察隨即便明白了這個不住干嘔的年輕人便是干掉劫匪的小英雄,拍了下汪濤的肩,示意給他讓個座。坐到了羅獵對面後,那老警察先笑著沖羅獵豎起了大拇指,然後道:「二十年前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和你一樣,也是難過的不行,哦,對了,忘記問你,你聽得懂英文么?」

羅獵艱難地點了點頭。

老警察道:「我想,你一定是迫於形勢所逼才出手傷人的,是嗎?」

羅獵再點了點頭。

老警察會心一笑,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也是個勇敢的孩子,跟我說說當時的情況吧。」

艾莉絲為羅獵倒了杯水,只是洋人的火車上只提供冷水,而中國人習慣於喝熱水,羅獵接過水杯,只啜了一小口,便放下了杯子,「是這樣……」羅獵簡單將過程向老警察述說了一遍,說完之後,那種想嘔的感覺也減輕了許多。

老警察一邊聽,一邊飛速地記錄著,待羅獵說完,他就幾個細節處再和羅獵核對了一遍,然後將記錄遞給了羅獵:「你再看一遍,如果沒問題,在上面簽個名。」羅獵粗略地看了一遍,記錄很客觀,與事實基本上沒有出入,羅獵接過筆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年輕人,你真的很棒,我會如實向上級匯報,你會得到應有的獎賞。」老警察合上了筆錄本,站起身跟羅獵握了下手,然後轉過身拍了拍趙大新的肩,告辭道:「祝你們好運。」

老警察這邊剛走,那邊,鄰座的那個白人女人便坐了過來,掏出了本子和筆後,遞給了羅獵一張名片,道:「我是舊金山郵報記者海倫鮑威爾,我懇請您可以給我十分鍾的時間……」

羅獵斜靠在艾莉絲的肩上,很是痛苦地擺了擺手,艾莉絲替羅獵回絕了海倫:「親愛的女士,我想,你的視力應該沒問題,應該能看得出他現在很疲憊,很不舒服,您不能在別人痛苦的時候仍舊要求別人配合你的工作,是嗎?」

海倫抱歉笑道:「哦,對不起,但我希望能得到一個預約,比如明天上午,或者是中午,總之是火車到站之前都可以。」

海倫的糾纏,以及海倫那位男同事不住拍照時曝光燈的刺激,更讓羅獵感覺不舒服,他示意艾莉絲扶他起來,然後跟趙大新打了聲招呼:「大師兄,我很不舒服,我想回去睡一會。」

劫匪已去,火車重新啟動,安全應該沒有問題,於是趙大新點頭同意,並讓汪濤陪著艾莉絲一塊送羅獵回去,也好多一個照應。

「哦,您是諾力的大師兄?諾力不便接受采訪,但我想知道,您可以給我十分鍾的時間嗎?我只問五個問題,哦,不,三個問題也可以。」海倫沒能得到采訪羅獵的機會,立馬轉向了趙大新。很顯然,海倫是一個敬業且優秀的記者,單是從那位老警察給羅獵錄口供的過程中便知曉了羅獵的名字。

趙大新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海倫:「對不起,女士,我想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等著去做,實在抱歉抽不出時間來接受你的采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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屢受挫折的海倫沒有灰心,繼續問道:「那么,做為紳士,可以告訴我你的姓名嗎?」

趙大新惦記羅獵,一心想著趕緊吃完飯回去看看羅獵怎么樣了,那還有心思跟海倫閑扯,於是嚴詞道:「記者女士,我想,我有權拒絕回答你的任何問題。」

海倫無奈,只得嘆息一聲,並聳了下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