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章 征服(2 / 2)

替天行盜 石章魚 5043 字 2021-03-20

董彪說走就走,刺啦一下便鑽進了人群中不見了蹤影,曹濱正在納悶,忽聽到海倫的問話,下意識應道:「哦,不,諾力沒犯錯誤,他只是……他只是去了紐約,是我派過去的,想讓他在那邊學學玻璃制作的工藝技術。」

海倫面露喜色,道:「湯姆,社會上傳說你們安良堂就要脫離江湖了,是真的嗎?」

曹濱點了點頭,道:「是真的,我已經將堂口的賭場生意轉讓給了馬菲亞,另外一些江湖生意也會逐步退出,我們正在建立一家玻璃制品廠,接下來還會創建一家棉紡廠,我想,再過上個一年左右的時間,我們安良堂便可以徹底轉型並脫離江湖。」

曹濱的這種回應很官方,就好像是在采訪中回答記者的提問,這種感覺讓海倫有些不快,於是便轉換了話題,說起了馬菲亞來。「湯姆,我聽說馬菲亞心黑手辣,他們承接了你的賭場生意,會不會對金山的治安造成一定威脅呢?」問話剛出了口,海倫便後悔了,多年的職業習慣使得她一旦說出疑問句的時候,總是會有一種記者提問的感覺。

曹濱耐心解釋道:「恰恰相反,海倫,安良堂退出賭場行當,這對金山其他幫派來說,無疑是一個絕佳機會,如果沒有馬菲亞的接盤,那么,這些個幫派勢必會為了利益而大打出手,如果真是落到了這種局面,一定會對金山治安造成極大的干擾。馬菲亞雖然心黑手辣,但他們勢力強大,由他們來接手賭場行當,別的幫派只能是眼紅卻不敢爭奪,而且,我和進駐到金山的馬菲亞首領喬治達成了締約,除了賭場之外,別的行當絕不涉及,包括他們最擅長的綁架勒索。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喬治既然答應了,我相信他一定能做得到。」

海倫下意識地反詰問道:「那萬一他食言了呢?」

曹濱淡淡回道:「只要我還活著,他就一定不敢食言,否則,他將付出最為慘痛的代價!」

曹濱的口吻極為平淡,神色之間,也是極盡平和,可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海倫卻被震撼到了。曹濱的那種不怒自威,那種舉重若輕,那種堅定自信……如果說在這之前海倫只是對曹濱生出了縷縷情愫的話,而這一刻,她卻是被曹濱給完全征服了。

就在海倫猶豫著她該不該向曹濱袒露出心聲的時候,不遠處的一個火堆突然間發生了爆炸。海倫一聲驚叫尚未呼出,便被曹濱撲倒在了地上。爆炸甚為劇烈,炸飛了的雜物從半空中漫天落下,幸而有著曹濱的保護,海倫才落得了一個毫發未損。

爆炸聲歇,曹濱立刻翻身站起,顧不上安撫一下驚魂未定的海倫,便沖向了發生爆炸的那堆火堆。「堂口弟兄,立刻救治受傷民眾!」

身為江湖幫派,安良堂所有弟兄的身上除了武器之外,都會攜帶一個醫葯包以防不測,雖然其中的急救葯品和急救器材並不是很多,但好在受傷的民眾多是輕傷,救治起來倒也足夠使用。巷道中那些搬運貨物的民眾受到了驚嚇,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那些個維持秩序的堂口弟兄亦不知外面發生了什么,無需有人下令,便紛紛拔出搶來,奔出了巷道。

董彪第一個沖到了曹濱的身邊,將曹濱擋在了自己的身後,緊張問道:「出了什么事?」

曹濱在起身後無奈搖頭苦笑,道:「我就比你早到了兩秒鍾,又被你擋在了身後,怎么能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呢?」

每一個火堆都有一名堂口弟兄看守,但看守這個火堆的堂口弟兄卻因為距離太近而受了不輕的傷勢,好在他意識尚且清醒,掙扎著向董彪匯報道:「彪哥,這堆火是我看著的,並沒有什么異常。」

曹濱同樣聽到了這弟兄的匯報,微微皺眉略加思考,道:「不像是有人作亂,應該是貨物中的蹊蹺。」

董彪聽到了曹濱的分析,隨即命令道:「你們幾個立刻將這堆火給撲滅了,剩下的人立刻搜索地面,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被爆炸炸飛並散落於四周的不是些還在燃燒中的殘破木板便是一些在高溫下凝結成塊的煙土,其他並無異常發現。那火堆被炸得散開了,撲滅起來相對容易了一些,堂口弟兄在四周鏟了土,蓋在了火堆上,不多會,便把明火給壓制住了。

董彪隨手在地上撿了一塊長條形的木板,在尚冒著青煙的火堆灰燼中扒拉著,另有幾名堂口弟兄受到了董彪的啟發,跟著也找了根木棍或是長條木板,扒拉著灰燼希望能發現些什么。董彪扒拉了幾下,突然愣了一下,隨即在扒拉出了一塊殘破木塊,像是得到了寶貝一般,用腳驅了兩下,急呼道:「濱哥,你來看下,這塊木頭可大不一樣啊!」

曹濱湊過身來,先是彎腰凝視,看過兩眼後干脆蹲了下來:「這塊木頭顯然不是木箱上的,難道,這是……」

曹濱話未說完,又一弟兄驚呼道:「濱哥,彪哥,你們看,這是什么呀?」

那位弟兄找到的是一塊外形極為怪異的石頭,尤其是那石頭的質地,看上去絕非是附近的山石,而更像是一塊來自於東方的玉石。

曹濱向堂口弟兄要來了一瓶水,澆在了那塊石頭上,待石頭降了溫度,曹濱將它拿在了手上仔細端詳。董彪插著腰也彎下了身來,盯住了曹濱手中的石頭,鎖眉凝目,一言不發。

剛從驚魂中緩過勁來的海倫來到了曹濱的身邊,不由問道:「湯姆,湯姆?你在看什么呀?」

曹濱的原本嚴肅的神情慢慢舒展開來,逐漸顯露出了笑容,而董彪也緩緩地直起了身,點了點頭。

「玉璽?」董彪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曹濱點了點頭,應道:「應該是它!」

董彪不無遺憾道:「可惜了,被炸成了兩半,再經受了烈火高溫,又有些變形,不然的話,將另一半找到,說不准還能復原呢!」

這二人說的是漢語,海倫無法聽得懂,身為記者養成的好奇心促使她開口問道:「湯姆,傑克,你們在說些什么呀?這塊石頭有什么好看的呢?」

董彪換回了英文,回應道:「說起來話長啊,海倫,湯姆手中拿著的可不是普通的石頭,它是我們那邊皇上所使用的印章,代表著無上權力,也是這起鴉片案件中的核心,這其中的故事啊,你就去問湯姆好了,讓他跟你說上個三天三夜好了!」

像董彪這種能不正經便覺不正經的人豈肯放棄了調侃戲謔海倫的機會,在說到三天三夜的時候,他故意將三夜的單詞加重了語氣,並露出了詭異的笑來。

海倫果然上套,一對臉頰又一次飛上了紅暈。

曹濱也換做了英文,道:「你剛找到的那塊木塊,應該是裝著這玉璽的木匣,所以,同那些木箱的材質有所不同。耿漢將玉璽藏在了這批鴉片之中,倒也有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氣勢,不過,他是有些瞻前顧後,為了防止玉璽被盜,事先做了手腳安裝了炸葯,若是不經意便拿走玉璽的話,便會引發炸葯引信。」

董彪應道:「剛才發生的爆炸想必便是耿漢所為……窩考,這貨果然不簡單,人都死了,還能傷了那么多的人,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啊!」

海倫忍不住插話問道:「耿漢?耿漢是誰?是這批鴉片的主人嗎?」

董彪歪著嘴角嚴肅地點了點頭,道:「耿漢便是將這批鴉片藏在此地的人,但他又不是這批鴉片的真正主人,關於耿漢的故事啊,你還是問湯姆吧,他可以跟你講上整整一夜!」

同樣的套路,海倫卻連續兩次中招,而這一次,浮現在臉頰上的紅暈則更加濃艷。

曹濱像是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他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維當中,仍舊凝視著手中的玉璽殘塊,呢喃自語道:「不管怎么說,咱們總算是得到了這枚玉璽,雖然損壞了,卻也能對孫先生有了個交代。咱們雖不信那什么國運龍脈的說辭,但也希望那大清朝能隨著這枚玉璽的損毀而盡快消亡。」

董彪笑道:「濱哥,你在那嘮嘮叨叨說些什么呀?人家海倫記者還等著你給她講故事呢!」

曹濱像是沒聽到董彪的話,站起身來,向四周民眾大聲解釋道:「大家不要慌亂,爆炸的原因已經查明,是這批鴉片的主人在其中一只箱子中藏了一個寶貝,為了防止被人盜竊,在寶貝旁安放了炸葯。這只是個偶然事件,不會再有發生。希望你們將我說的話向外傳播開去,另外,但凡在這場爆炸中受傷的人,醫葯費全部由我來承擔。」

這起爆炸原本就沒將人們嚇倒,再有了曹濱的這番話,人們更是有了底氣,搬運貨物的隊伍再次忙碌起來,而堂口的弟兄們也加強了警惕性,在火堆和人群之間隔離出了足夠的距離。

民眾們的參與激情不單只表現在貨物的搬運上,還有許多女性民眾和上了歲數的民眾搬運不了沉重的木箱,便返回了城里,購買了大量的飲品水果等食品,送到了每一位參與搬運的人們手上。

夜色降臨,最後一只木箱也從巷道中搬運了出來,被扔進了火堆之中。

總的用時,比起曹濱的預期,要提前了一個多小時。

海倫始終陪伴在曹濱的身旁,董彪有意為他二人創造出良好的獨處機會,可是,當他離開之時,那曹濱便會有意無意地找些事情去做,而只有他陪在了那二人身邊的時候,那二人才有機會能說上那么幾句話。

貨物全都搬運了出來,也都扔進了火堆中,巷道中的堂口弟兄做了細致的檢查,確定了巷道中再無遺漏,於是便安放妥當了炸葯,並將引信接到了巷道口處。圍觀的人們眼見著鴉片已然清空,而數十堆火堆因為缺乏了燃燒物而逐漸勢微,人們被迫中止了參與激情,陸陸續續散開,返回到了城中。

董彪向海倫鮑威爾發出了鄭重的邀請:「海倫小姐,今晚我安良堂將設宴慶功,我現在鄭重邀請你參加,希望你能賞光。」

海倫沒有直接回答董彪,卻看了眼曹濱。

曹濱卻裝著沒注意到海倫的眼神,轉而沖著那些個堂口弟兄訓斥道:「你們也真是夠笨的,就那么幾個木箱了,不知道將它們劈開了會燒的更快一些嗎?」

這境況若是對一個華人女子來或許是個打擊,甚至會因此而生出惱羞情緒,但是,海倫是個不折不扣的西方女子,有的是她的潑辣,只見她直接來到了曹濱的面前,盯住了曹濱,大聲問道:「湯姆,傑克說你們安良堂今晚要設宴慶功,你為什么不向我發出邀請呢?」

曹濱不得已只得作答道:「海倫,你有所不知,堂口生活方面的事情,一向都是傑克在負責,他要設宴慶功,我事先並不知情。」

海倫微微一笑,輕輕聳了下肩,歪著頭道:「可現在你已經知道了。」

曹濱苦笑道:「那好吧,海倫,我也向你發出邀請,希望你能和我們一同歡慶成功的喜悅。」

海倫笑道:「這才是朋友之間應有的禮節,湯姆,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

曹濱點頭應道:「當然,我們當然是朋友。」

一旁的董彪看著只想偷笑,那海倫明明是對曹濱動了心,卻裝出了一副淡然的模樣,而那曹濱,明明感覺到了問題,卻偏要裝出一副木訥無感的樣子。這種事情要是擱在了少男少女的身上倒也罷了,可是,這倆人加在一塊都過了七十好幾歲了,卻仍舊如此忸怩做作,實在是太過違和。

董彪正尋思著該想個什么法子幫他倆將這層窗戶紙給捅破了算逑,尤其是對曹濱來說,都四十二三歲的人了,沒必要像年輕人那樣還要花前月下你儂我儂忒煞情多轟轟烈烈地談上一場戀愛方肯善罷甘休,若是看著順眼,那就點點頭,挑選個好日子先把事給辦了再說,若是看不順眼,那就搖搖頭,只當是個普通朋友今後也盡量少見面以免尷尬。

可就在這時,一群堂口弟兄圍了上來,吵吵嚷嚷地要求董彪今晚必須大放血,要拿出堂口最好的酒來款待弟兄們。

也虧得那董彪沒來得及多嘴,不然的話,曹濱還真是難辦。

自打海倫報道了羅獵飛刀斬殺火車劫匪的新聞之後,曹濱跟海倫也打過幾次交道,可那個時候,海倫給曹濱留下的只是一名比較難纏的記者形象,因而,對海倫並沒有多少實質性的感覺。但這一次卻有著明顯的不同,在金山郵報的會客室中,當海倫出現在曹濱的面前的時候,那副神態,分明是一個熱情追隨者見到了自己崇拜偶像時的表現。

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虛榮心,曹濱混到了這個份上,仍舊無法完全擺脫了虛榮,因而,當他接觸到了海倫那充滿了崇拜色彩的眼神的時候,那一刻,他同樣對海倫充滿了好感。之後,海倫的每一次失態,事實上曹濱均看在了眼中。他雖然已經有二十年的時間沒想過男女之情,但這畢竟是人類的本能,即便再荒廢上十年,二十年,這種本能也不會消失殆盡,因而,注意到了海倫的那些個失態細節的曹濱,對海倫的心思自然是心知肚明。

只不過,要讓他喜歡上一個西方女子,其心理上的障礙卻是一時半會難以克服。

假若這個時候那董彪真的捅破了這層窗戶紙的話,曹濱定然會說出一個不字來,但當他說出這個不字的時候,心中又會有著強烈的不忍。

海倫也是萬般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