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 哪壺不開提哪壺(2 / 2)

替天行盜 石章魚 5178 字 2021-03-22

哈瓦那有著羅布特的辦事機構,算是羅布特在古巴的主場,因而,羅布特不由分說,為眾人定下了最豪華的酒店,說什么也得將羅獵等人多留兩天,以便他充分展示出自己的感激之情。

「羅布特,說實話,真沒這個必要,哈瓦那並不是你的老巢,咱們等回到了紐約再來見面不好嗎?」出來已經有不少日子了,眼看著再有個十七八天就要過聖誕節了,羅獵知道,這個時候正是紐約堂口最為忙碌的時候,因而替趙大明所考慮,不想在哈瓦那做過多時間的停留。

羅布特誠懇回道:「諾力,我可能一時半會回不去紐約,文森特島的煙葉種植還等著我去安排。」

羅獵笑道:「那又怎樣呢?你遲早都要回紐約,不是嗎?」

羅布特道:「你說的很對,諾力,我遲早都會回紐約跟你相見的,但是,我要留下你們卻還有一個目的,在我的雪茄加工廠中,存有一箱絕版的雪茄,雖然數量不多,但卻是市面上花多少錢都買不來的,我已經派人去取了,估計明天下午就能送過來,諾力,稍安勿躁好么,如果我不能將這箱雪茄交到你的手上,我會寢食難安的!」

為彪哥准備了五瓶存放了四十年的好酒,若是不能為濱哥准備點禮物的話,總是有些說不過去,而濱哥對酒不怎么嗜好,對雪茄卻是情有獨鍾,羅布特的禮,剛好戳中了羅獵的軟肋。不消多說,必然會接受羅布特的建議,多住兩天,直到將那箱絕版雪茄拿到手上。

如此,等羅獵回到了安良堂紐約堂口的時候,距離董彪發來電報的那一天,整整過去了半個月。

董彪發過電報後沒多會,便接到了紐約堂口的回電,告知了金山這邊,羅獵和趙大明以及秦剛三人去了加勒比海域的文森特島。

你丫的,那三人去鬼什么島干嘛去了?旅游嗎?

董彪暗自咒罵了一句,接著又發去了一封電報。

紐約堂口的回復極為簡單:不知道。

董彪被氣得直想罵娘。

想罵姥姥也沒用,董彪連那個鬼什么島的名字都沒聽說過,更不知道它的位置在哪里,不得已,只能去找曹濱。

曹濱看過了電報,卻是一點緊張的情緒都沒有,輕松道:「文森特島在加勒比海的東部,屬於大英帝國的殖民地,放心吧,不管他們是去做什么,以羅獵和大明二人的身手和腦子,吃不了什么虧。」

董彪疑道:「你就這么看不上英國佬?」

曹濱笑道:「不是我看不上英國佬,而是看不上那些殖民地的英國佬。」

董彪更是迷惑,倒吸了口氣,道:「什么意思?」

曹濱道:「按理說,殖民地應該是冒險家的樂園,但加勒比海的那些個海島,卻根本成為不了什么樂園,那里只適合種植甘蔗和香蕉,屬於純農業的小海島,去那兒根本賺不到多少錢。」

董彪恍然大悟,道:「所以,願意到那海島上去的,都是混的不咋地的,對不?」

曹濱道:「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就算有個別強悍點的人,卻也強不到哪兒去,對他們來說,一個趙大明就夠嗆能對付得了了,再加上一個羅獵,保管被耍的團團轉。」

董彪點了點頭,道:「有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可是,濱哥,那咱們的事情,還等羅獵回來嗎?」

曹濱堅定道:「等!當然得等!尤其是你已經發過了電報。」

董彪笑道:「我就怕濱哥你等不及。」

據說,熱戀中的男女,其智商都會遭致不同程度的損傷,那曹濱看上去智商倒沒有損傷什么,可反應速度卻有了明顯下降,聽了董彪的這句話,曹濱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你小子皮又癢癢了是吧?」曹濱冷冷地甩出了一句恐嚇:「風停了,雪也歇了,要不,咱們出去練練?」

視說話的神情不同,曹濱說要練練有兩個含義,一是哥倆活動活動腿腳,僅以切磋為目的,二則是曹濱要教訓教訓不聽話的兄弟。

那董彪也不知道是沒看出曹濱的神情還是真的皮癢癢了想挨頓揍,居然歪著嘴角冷笑相對:「練練就練練,誰怕誰啊?」

那就沒啥好說的了,曹濱立刻換下了腳上的一雙棉拖鞋,先董彪一步,出了樓道口,站到了雪地中。那董彪隨後趕到,兄弟倆二話不說,立刻開打。

堂口的弟兄們聽到了動靜,顧不上外面天氣寒冷,立刻圍了上來,絕不肯浪費掉這難得一見的看熱鬧機會。

董彪腰圓膀闊,論力氣,顯然比曹濱大,但要說到搏擊技能,他卻差了曹濱一個檔次,只是,在厚厚的積雪上廝打,搏擊技能顯然要大打折扣,因而,兄弟倆戰了三十來個回合,卻堪堪打成了一個平手。

「濱哥,沒想到吧,今天可是兄弟報仇雪恨的最佳機會哦!」趁著招數使盡,二人暫時分開之際,董彪不無得意地哼笑道。

董彪的得意還是有他的道理的。

雪地上對戰,速度技能根本使不出來,而在絕對力量上,董彪卻占了上風,並且,雖然只年輕了兩歲,但年輕就是資本,董彪在耐力上也要優於曹濱。在前三十個回合上,董彪沒落敗,那么,在後三十個回合中,董彪還真有獲勝的可能。

可是,董彪的得意還是有些早了。

曹濱的街頭野戰霸王的名號絕非浪得虛名,那是從一場又一場的殊死搏斗中拼搏而來,對戰斗環境的適應能力超乎常人想象,其應變能力更是強大到了令人咋舌。

最要命的是,曹濱在搏擊中根本沒有路數可言。

對峙中,董彪躍躍欲試,而曹濱忽地動了下腳,似乎是想揚起地上的積雪去遮掩董彪的視線。董彪急急收住正要撲將上去的身形,單手遮在了面前,誰曾想,那不過是曹濱的一個騙招,而實招則在他的兩只手上。

在前三十招的廝打告一段落,二人招數用老,堪堪分開身形之際,曹濱已然偷偷地在手掌中各團了一個雪團。但見董彪被自己腳上的騙招所騙,曹濱雙手同時揚起,喝了一聲:「看刀!」

兩團雪球激射而出。

其手法技能,跟羅獵的飛刀絕學如出一轍。

若不是在雪地中,董彪只需一個後空翻便可躲過那兩團雪團,同時還可以防得住曹濱同時發起的偷襲,或是將身形向兩側飛起,同樣能做到躲守兼備。可是,現實情況卻是腳下踩著厚厚的積雪,根本用不上力氣,無論是後翻還是側飛,都將是一個拖泥帶水的招數,笨拙且毫無美感。

董彪當然不會選擇。

那就只能是徒手接暗器。

兩只腳踩在雪地中用不上力氣,兩只手去抓激射而來的雪團,那董彪在這一瞬間的防御力頓時歸了零。曹濱這時一腳踢出,揚起了一片雪霧,朦朧中飛身而起,半空中遞出一拳,直奔董彪的面門。

剛把激射而來的兩只雪團抓在手中的董彪只能順勢架起雙臂,硬生擋下曹濱的這一拳,但失去了先機的董彪防得住上三路卻忽視了下三路,被曹濱一個鎖絆,放倒在了雪地中。

曹濱順勢撲上,死死地掐住了董彪的脖頸,將董彪的整顆腦袋全都悶在了積雪中。

「小樣!還不求饒?」曹濱一招得手,盡顯痛快。

董彪的嘴臉被積雪封堵,只能發出「嗚嗚」聲以作應對。

「還敢嘴硬?」曹濱反手一掌,打在了董彪的屁股上。

董彪動彈不得,只能繼續「嗚嗚」。

曹濱松開手來,從董彪的背上翻滾下來順勢躺在了雪地中,不由嘆道:「真的是老了,才這么幾下,就沒了力氣。」

董彪將頭從雪窩里拔了出來,滿頭滿臉,掛滿了白雪,顧不上抹把臉,卻要先把面子找回來:「濱哥,你耍賴!」

圍觀的堂口弟兄們有人接話喊道:「彪哥,輸就輸了,輸給濱哥不丟人!」

董彪嚷道:「關你大爺個屁事?說好了徒手相搏的,濱哥用了暗器,那不是耍賴又是什么?」

曹濱躺在雪地中,呵呵笑道:「你說我用了暗器,暗器呢?」

董彪攤開了雙手,那兩團雪團已經被攥得粉碎,跟地上的積雪別無二樣。

圍觀的堂口弟兄們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不少弟兄跟著嚷道:「就是嘛,彪哥,暗器呢?」

董彪怔了下,噗嗤,笑出了聲來。

「你們這幫人……」董彪坐在雪地中,手指兩側圍觀弟兄,斥道:「你們買票了嗎?沒買票就來看熱鬧了?」

圍觀弟兄中,有一大字輩兄弟湊熱鬧,走到了董彪的身邊,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十美分的硬幣,丟在了董彪的面前,嘆道:「賣藝不容易啊!」

這弟兄存粹就是腦子抽風。

在堂口中,弟兄們可以跟董彪任意玩笑,但絕不敢跟曹濱說笑,能跟曹濱頂嘴說笑的只有董彪,就算是曹濱最為喜愛的羅獵,在曹濱面前也只能是規規矩矩。

可那兄弟一句『賣藝不容易』,卻將曹濱也刮扯了進去。

這可是犯了堂口的忌諱。

圍觀的堂口弟兄們陡然緊張起來,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接下來濱哥會發多大的脾氣。

就連董彪也是下意識地瞄了眼曹濱。

那腦子抽風的大字輩弟兄扔出了那句話之後,自己也意識到了問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登時僵在原地。

曹濱翻身坐起,冷冷地看了眼那大字輩兄弟,臉上忽地閃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同時,身形一彈,側身飛起,撲向了那弟兄的落腳點,雙手抓住那弟兄的腳踝,往前一拉,那弟兄應聲仰面倒下。

「搶了他!」曹濱大喝一聲,再次撲上,卡住了那弟兄的脖子,另一只手便要向那弟兄的口袋掏去:「才給這么點賞錢,太摳門了!」

董彪響應號召,配合曹濱,卻沒去掏那兄弟的口袋,而是將手直往那兄弟的衣服里探摸:「說,錢都藏在哪兒了?」

曹濱的反應大大出乎了弟兄們的意料,但同時也使得弟兄不由興奮起來,這幫弟兄,進到堂口的時間長的有個十幾年,短的也有個三五年,卻都是第一次看到濱哥跟弟兄如此打鬧。上梁不正下梁歪,堂口的兩位大哥都亂成了這般模樣,堂口的弟兄又怎么肯冷眼旁觀呢?於是,眾弟兄立刻分成了多個陣營,在雪地中,相互廝打起來。你摔了我一個狗啃雪,我灌了他一脖子的雪,他再搬起一個大雪球來砸中了你的腦門……

這是童年般的快樂,是少兒時的玩耍,而對每一個人來說,少兒童年時,才是最為快樂的時光。

樓上,海倫立在窗前,笑吟吟透過窗戶,看著樓下的這一切,呢喃道:「真好!」

熱戀中的曹濱像是換了個人,沒有了往日的不苟言笑,也沒有了往日的不可觸犯的堂主尊嚴。

雪地中,就屬他鬧得最為歡騰。

「只可惜,羅獵那小子不在,不然的話,會更開心。」鬧騰過後,曹濱同董彪一同回到了二樓書房,擦拭過身上的汗漬後,兄弟倆喝著茶,抽著煙,面對面坐到了沙發上。

董彪附和道:「那小子要是在的話,估摸著會被我給弄脫氣。」

曹濱白了眼董彪,道:「誰把誰給弄脫氣還不好說呢。」

董彪訕笑道:「你倆合伙把我弄脫氣,行了唄?」

曹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感慨道:「我從十五歲那年來到金山,到今天已經二十八年了,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開心過。」

董彪壞笑道:「等你入洞房的那一天,會比今天更開心。」

擱在之前,董彪若是跟曹濱這般玩笑,必然會遭來曹濱的厲聲訓斥,至少也要做出一個要打人的架勢出來。

但此時的曹濱已非往日的曹濱,他居然淡淡一笑,正經回道:「你說的很對,我也盼著那一天呢!」

董彪臉上的笑意先是迅速濃集,看得出來,他是在強忍著不笑出聲來,可僅僅是一瞬間,那笑容卻突然僵住了,而兩只眼眶卻紅了起來。「濱哥……」董彪的聲音居然有些哽咽:「這二十多年來,您辛苦了。」

從三人組成團伙,偷盜海港貨輪中洋人們的商品算起,至今已有二十五年。這二十五年中,曹濱吃的沒有弟兄們多,喝的沒有弟兄們痛快,但肩上扛著的重量,卻是所有弟兄加在一塊也無法相比的。堂口遇到了麻煩的時候,曹濱總是沖在了最前面,把弟兄們擋在了身後,麻煩解決了,弟兄們都能松口氣了,而曹濱卻仍要殫精竭慮未雨綢繆,只為了堂口能得到更好的發展。

這一切,董彪全都看在了眼里,感恩在了心中。

前一個大嫂遭遇不幸之後,曹濱便封鎖了自己的感情,他變得不苟言笑,變得愈發嚴肅,甚至會給弟兄們一種冷漠的感覺。董彪心疼曹濱,二十余年中,他想盡了一切辦法想讓他的濱哥能重新打開男女情感方面的心扉,然而,卻屢屢招致慘敗。就在董彪感覺到了『山重水疑無路』的絕望之時,不曾想也不敢想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出現在了眼前。

董彪怎能不激動?又怎能不感動?

「喲,瞧瞧,是被我打疼了是嗎?」曹濱叼著雪茄,掏出了手帕,丟給了董彪。

董彪接過手帕,擦拭著即將滲出眼眶的熱淚,卻撲哧一聲笑開了。他想起了二十五年前剛認識曹濱的時候,不服氣曹濱,結果被打得嗷嗷直哭的場景來。那一年,他才十六歲,正是蔥郁年少最為美好的年代。而如今,卻是年過不惑四十有一的半拉老頭。

「你別哪壺不開拎哪壺,行不啦?濱哥,我不就是只哭了那一回嘛,這之後,你見過我流過淚嗎?」董彪憤然丟下了手帕,想跟曹濱爭辯一番,可剛把氣勢拿捏出來,卻又是一聲噗嗤,「好吧,我認輸,後面有一次你裝死,也是把我給嚇哭了。」

董彪的話讓曹濱同樣回憶起過去來,尤其是那次裝死將董彪嚇得嚎啕大哭的場景,更是歷歷在目。

曹濱不禁感慨道:「時間過得真是快啊!阿彪,一晃眼,僅僅是一晃眼,我們便老了。」

董彪笑著反駁道:「是你老了!濱哥,我還年輕著哩,不服氣?你也找三個相好的試試看,看你能不能把她們伺候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