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救生圈(2 / 2)

替天行盜 石章魚 5159 字 2021-03-23

亞當布雷森應道:「他們雖然領先,但尚不敢說勝券在握,所以,在這種局面下,我若是公開支持安良堂的話,他們一定會把我的言論當成一個失誤而大肆攻擊利用。」

羅獵點了點頭,道:「這時候,你便可以有意無意地將話題引向膚色的方向,他們不明就里,一定會緊緊跟上步步緊逼。布雷森先生,我們華人在美利堅合眾國雖然沒有選舉權,但我們屬於有色人種,勢必會受到金山其他具有選舉權的有色人種的關注,而案情一旦反轉,真相水落石出,那么,你的對手必然會遭到所有有色人種的反感,屆時……」

亞當布雷森搶道:「屆時,他們將陷入比我目前更為尷尬的境地,越是辯解,越會被人誤解。而且,隨著勢態的發酵,整個加州都會被卷入這場膚色問題的討論中來。」

羅獵道:「是的,布雷森先生,四十五天的時間雖然很緊迫,就像是拳台上的對決已經進入到了最後的十秒鍾,但若是我們能夠利用充分的話,將局勢反轉過來還是很有希望的。」

亞當布雷森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羅獵亦閉上了嘴巴,靜靜地看著亞當布雷森。

過了大約有五分鍾之久,亞當布雷森終於下定了決心,道:「你們總堂主歐志明先生曾經教過我一句中文,叫『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同時向我做出了解釋,但我對這句中文卻始終不能理解透徹,但現在,我卻有著一種頓悟的感覺。諾力,我決定了,與其是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羅獵道:「布雷森先生,我想,我能為你做的也就這么多了,我得盡快返回金山,我還要想辦法搞到埃斯頓庫柏以及斯坦德他們跟鮑爾默的銀行賬務往來記錄,得不到它,我就不可能將案情翻轉過來,而我給你提出的建議也將成為空談。」

亞當布雷森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道:「搞到這份記錄很難嗎?」

羅獵坦誠回道:「美利堅城市銀行是美利堅合眾國最大的一家銀行,他的客戶資料從來都不會對外公開,除非是得到了聯邦最高法院的判決。」

亞當布雷森聳肩笑道:「你說的這些,我當然清楚。」

羅獵苦笑道:「所以,想搞到這份記錄,我還得另辟途徑。」

亞當布雷森道:「不,諾力,我是說,這種事對於你來說,或許很難,甚至還要采取一些極不恰當的行為,但是,如果你能夠換一種思維方式的話,或許,事情就沒那么難辦了。」

羅獵驚喜道:「布雷森先生,你是說你可以幫得到我,是嗎?」

亞當布雷森面帶微笑,聳了下肩,道:「當然,你給了我一個超級棒的建議,我當然也要回饋給你一個最有效的辦法。諾力,聯邦緝毒署的阿諾德署長是我的朋友,你可以去找他,他有權力在任何一家銀行調查任何一個被他懷疑為走私鴉片的美利堅合眾國的公民。為了節省時間,我會安排一名助手陪同你,並帶上我的親筆信,去紐約找阿諾德署長來獲得你想獲得的資料,而我,將會在金山等著你們的電話,當你們拿到了那份關鍵的證據的時候,我就會在金山犯下我不可饒恕的錯誤,從而打出我們這有力的一拳,將對手直接擊飛出拳台之外!」亞當布雷森越說越是興奮,到最後,真是有些眉飛色舞的模樣。

羅獵同樣歡喜,他原來的打算是鋌而走險,劫持美利堅城市銀行金山分行的重要人物的家人,逼迫他在違法的前提下為他提供出那份記錄,卻從未想到還有聯邦緝毒署這條渠道可以合法獲得證據。不過,即便羅獵想到了,估計也不會嘗試,因為,若是沒有關系的話,單是走流程,恐怕也要走到曹濱上了絞刑架之後了。

「布雷森先生,你確定阿諾德署長擁有這項權利么?」驚喜之余,羅獵還是慎重地向亞當布雷森提出了疑問:「抱歉,我並不是在懷疑你,而是我從未聽說過這項法律。」

亞當布雷森仍處在興奮當中,愉快且頗為得意地回答道:「這是一項補充性的立法授權,是我在你們總堂主的建議下於兩年前在參議院提出的議案,並在去年三月份的時候獲得通過,這算是一個秘密授權法案,對外並沒有公布,所以外界也就沒有多少人能夠得知,你沒有聽說過,這很正常。」

當晚雖然還有一班駛往紐約的火車,但亞當布雷森在安排他的手下去為羅獵購買車票的時候卻指定了次日傍晚的一個班次。當晚的這一班火車或者會因為臨近開車而買不到票,但次日出發為什么不盡量趕早呢?

面對羅獵的質疑,亞當布雷森呵呵一笑,道:「早晨出發的火車會在夜間抵達紐約,而傍晚出發的火車卻可以在凌晨抵達,所以,早出發並不能節省時間。」

羅獵無語,只能是應對以尷尬微笑。

「其實,我是可以將你送上今晚最後一班火車的,但我認為,事情並不著急於早一天或是晚一天,我們雖然確定了大的方向,但其中還有許多細節我想和你展開探討。」亞當布雷森繼續解釋道:「待會我們去吃晚餐,晚餐後,我會組織一場討論會,我非常希望你能夠參加這場重要的會議。」

既來之則安之,羅獵並不反對亞當布雷森的觀點,早一天晚一天抵達紐約的差別確實並不大,其關鍵點還要看阿諾德署長的態度和效率,從布雷森的表現看,他似乎對阿諾德署長頗有把握,既然如此,那么多留一天,幫助亞當布雷森梳理好下一步行動的細節,倒也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晚餐中,亞當布雷森提起了他的女兒,並再次向羅獵表達了感謝。場面說了一籮筐之後,亞當布雷森才說出了他真正想說的話:「哈里斯在電話中都告訴我了,諾力,我為安妮的沖動給你造成的傷害向你表示歉意。」

羅獵客氣回道:「安妮敢愛敢恨,倒也蠻可愛。」

亞當布雷斯嘆了口氣,道:「我詢問過多名醫生,他們均表示說從未見過你身上患有的那種奇怪疾病,對不起諾力,我不是有意說起你的隱私,我的意思是,既然這種奇怪疾病困擾到了你,那么,你為什么不求助醫生呢?如果你有這方面的需求,我可以介紹最著名的醫生給你認識。」

羅獵啞然失笑,並坦誠回道:「布雷森先生,我必須跟你實話實說,我並沒有患上那種奇怪的毛病,那只是我努力制造出來的一個假象,目的就是想讓安妮對我失去興趣。」

亞當布雷森先是一愣,隨即大笑起來。笑過之後,道:「諾力,我更加欣賞你了。當哈里斯跟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我還很納悶,面對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姑娘,你是如何做到在那么短的時間內就做出了改變,原來是這樣啊!諾力,你實在是太聰明了,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歐先生的影子,當然,我並不知道他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有沒有你這般睿智,因為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快五十歲了。」

羅獵謙虛道:「我是小聰明,總堂主他才是大智慧。」

亞當布雷森搖了搖頭,道:「沒有小聰明,又哪來的大智慧?」

洋人是無法理解到中華文化中對小聰明和大智慧的注釋的,羅獵也是懶得再多做解釋,於是便接下了亞當布雷森的恭維。「布雷森先生,該說抱歉的應該是我,我欺騙了安妮小姐。」回憶起當時的情況,那羅獵的嗅覺當中,又隱隱地感覺到了黑人兄弟那具有絕對殺傷力的臭味來。

亞當布雷森道:「不,諾力,你不必道歉,事實上,你做的很對,安妮她從小就被我寵壞了,做事說話總是率性而為,事實上,你們兩個並不合適,尤其是建立在你並不喜歡的基礎上,如果你沒有設法拒絕了她,恐怕事情會更加不好收場。」

羅獵舉起了酒杯,道:「謝謝你的理解,布雷森先生。」

在晚上舉行的討論會上,亞當布雷森說出了他的想法,不過,他也僅僅是說了去金山沖擊一下對手的計劃,並沒有提及他和羅獵已然商定妥當的計策,饒是如此,卻也是登時引發了他的競選團隊及智囊的強烈反對。

短暫紛亂之後,一位帶著黑色鏡框眼鏡的胖哥們站了起來,頗為激動地發表了他的認識:「先生,我認為你的決定並不明智,距離投票日還剩下了四十五天,不,今晚過後,只剩下了四十四天,我不認為在這短暫的四十四天時間我們能在金山取得多大的成就,與其把時間消耗在那種鬼地方,倒不如在一些搖擺不定的地方多下一些功夫呢。」

胖哥們開了個頭,更引發了大伙的反對意見,除了亞當布雷森和羅獵之外,其余七人輪流發言,一個比一個措辭激烈,一個比一個態度堅決。

亞當布雷森表現出了一個政治家的優秀涵養,只是微笑傾聽,根本看不出他內心中的波瀾。

末了,亞當布雷森將目光投向了羅獵,道:「諾力,你有什么話要對他們說的嗎?」轉而再向那七人介紹道:「諾力是紐約歐志明律師的學生,我寫信求助了歐先生,是歐先生向我舉薦了諾力,你們也都看到了,我和諾力幾乎談了整個下午,可以說,我是受益匪淺。」

那七位可都是自身甚高的洋人精英,從他們的口中絕無可能聽到對有色人種的歧視言語,甚至,從他們的神情表現中也絕不可能發覺任何歧視的跡象,但羅獵卻敢以肯定,在沒有拿出真才實學的前提下,自己絕不可能獲得那些人的尊重。

果然,亞當布雷森介紹完羅獵後,那七位突然安靜了下來。

其潛意識是說,黃種人,我懶得跟你爭辯。

羅獵早有心理准備,此刻不慌不忙,站到了長條會議桌的一端,沉穩道:「先生們,你們有誰敢打包票能讓布雷森先生贏的這次競選呢?」精英們全都是男性,那羅獵也省了一個開場稱謂。「沒有人敢站出來么?剛才聽了你們的發言,我還以為你們每一個人都敢拍著胸脯說自己可以保證布雷森先生贏的競選。」

羅獵的表情以及口吻無不透露出了一絲嘲諷的意味。

「當然,我能理解你們!因為,布雷森先生的選情走了下坡路,他被對手抓住了要命的軟肋,正承受著對手一輪又一輪蠻不講理的攻擊而毫無還手之力,我不想說這是你們的責任,因為你們每一個人都會有一大堆理由在等著回擊。我想說的是,做為布雷森先生競選團隊的智囊人物,不能為布雷森先生策劃出有效的反擊策略,那就是失敗,而面對對手的咄咄進攻之時,不敢吹向反擊的號角,只會在這兒疲於應付,那么,這種失敗將會是可恥的失敗。」羅獵的語言天賦相當不錯,來到美利堅合眾國也有五年多了,一口英文說的著實地道,而且,言語間措辭犀利,聲調上抑揚頓挫,首先在口才上便使得那些精英不得不在心中贊嘆一聲。

亞當布雷森在一旁不禁暗自點頭。

「如果你們反問我,諾力,你敢不敢拍著胸脯為布雷森先生的競選獲勝打下包票呢?我的答案和你們一樣,不能!」羅獵話音剛落,那七位精英立刻傳出了竊竊私笑。

說來也是,既然你諾力也不能打包票,那剛才嘚吧嘚吧說了那么多豈不是相當於放屁胡吹嗎?我們這些個精英沒有群起而轟之,已經算是很有涵養了不是?

可接下來,羅獵話鋒一轉,卻令他們個個汗顏,恨不得鑽到桌面下去。

「但是,我卻敢拿出我的身家性命來幫助布雷森先生贏的這場競選!所以,布雷森先生才會接受我的建議。我敢一針見血地指出布雷森先生所面臨的的尷尬局面和必然輸掉此次大選的結果,所以,布雷森先生才會和我單獨交談了一整個下午。先生們,醒醒吧,再這么渾渾噩噩毫無作為下去,那不是在輔助布雷森先生贏的競選,而是在幫助對手戰勝布雷森先生。」羅獵略加停頓,環視一圈,接道:「即便是失敗,也分為兩種,一種叫雖敗猶榮,另一種則叫恥辱投降,你們願意選擇前者還是後者呢?」

亞當布雷森適時跟道:「跟我一同前去金山,狠狠地打上對手一拳,即便輸了這場競選,我們也能向對手展示了我們的勇氣和膽魄,若是還像之前那樣左閃右躲疲於應對的話,只會被我們的對手笑掉了大牙,先生們,我需要你們像一名勇士一樣陪著我勇闖龍潭虎穴。」

精英之所以會成為精英,就是因為他們骨子里有著一種不服輸的勁頭。只是,在面臨被對手抓住了軟肋並發起了一輪輪攻擊且己方毫無還手之力的時候,那種挫折感以及無力感壓抑住了他們的這股子藏在了骨子里的不服輸勁頭。而羅獵剛才的一番連損帶罵則再次激發出了他們骨子里的那股子不服輸的勁頭,其結果,不消多說,自然是個個像是打了雞血一般,齊刷刷調轉了態度,完全站到了亞當布雷森的這一邊。

亞當布雷森更是滿意,道:「很好,先生們,能得到你們的支持,我很欣慰,接下來,由諾力向大家詳細介紹一下我們的行動計劃。

金山距離紐約實際上和洛杉磯相差不多,從鐵路的里程數上講,金山還要近於洛杉磯,因為金山到紐約的火車線幾乎是一條直線,而洛杉磯卻要兜上一個大彎,先向南來到聖迭戈,然後轉向東,途徑達拉斯抵達亞特蘭大,最後才折向東北方向,駛向紐約。可是,火車的行程時間洛杉磯卻比金山要節省了近十個小時。

其原因也很簡單,出了金山一路向東,不是深山便是荒漠,火車速度上不來,自然要耽擱許多時間。

五天後,羅獵和亞當布雷森安排的一個助手抵達了紐約。

而這一天,剛好是聖誕節的前一天。

對美利堅合眾國的公民來說,聖誕節乃是一年中最為重要的節日,除了一些重要崗位上要留下加班的工作人員之外,幾乎所有的人們都會享受到帶薪的三天假期。銀行自然會休假,而聯邦緝毒署同樣不會放過這難得的三天假期。

羅獵也好,亞當布雷森也罷,都忙活的連聖誕節都給遺忘了。

只有這最後一天的上班時間,阿諾德能把這件事辦理妥當嗎?

羅獵難免生出了擔憂之情。

若是辦理不來,那么就要等到三天假期之後了。一想到這個結果,羅獵的心就像是被人揪了一下。

待見到了阿諾德署長後,羅獵的心更是涼了半截。

「先生們,我可以坦誠相告,布雷森先生可是我的老長官,有他的親筆信,我自然會鼎力協助。事實上,你們為我提供的這個鴉片走私商恰恰在我們的視野范圍內,可是……」便是阿諾德署長的這聲可是,使得羅獵的心涼了下來。「可是,你們對那些鴉片走私分子並不了解,他們在銀行開辦的戶頭是從來不會用自己的真名的,所以,我對你們的要求只能說一聲抱歉。除非,你們能告訴我,那位鮑爾默先生用了他的哪一個賬戶名。」

心態使得羅獵在這一刻嚴重限制了自己的智商,他的大腦是茫然一片,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好在身邊還有亞當布雷森的助手,那位老兄卻是不慌不忙沉穩問道:「阿諾德署長,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阿諾德想了想,道:「如果你們知道接收款項的賬戶名的話,我倒是可以試一試,不過,那樣會耽誤一些時間。」

就像是即將沉入水底的溺水者忽然間看到了一只救生圈一樣,羅獵趕緊抱住了這線希望,急切應道:「我知道,鮑爾默的那筆錢是打入了金山城市銀行的埃斯頓、斯坦德或是庫柏三人中某一人的賬戶。」

阿諾德猛然一怔,道:「金山?金山沒多久之前,聽說查獲了一批多大兩百噸的鴉片,你說的鮑爾默收購的兩百噸鴉片,難道就是金山的那一批?」

羅獵道:「正是,那批鴉片被金山警察局查獲後,卻又被局長埃斯頓伙同軍方的斯坦德及庫柏二人給掉包出來了。」

阿諾德署長道:「我們曾經接到過一名叫卡爾斯托克頓的先生的舉報,他說,他是金山警察局的警司,可我們發去公函詢問的時候,金山警察局卻回復說查無此人。再之後,那位斯托克頓先生便再也沒有跟我們聯系過,此事也只能是不了了之,看來,這其中是另有隱情啊!」

羅獵道:「是的,阿諾德署長,卡爾警司,已經被他們滅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