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 拍照(2 / 2)

替天行盜 石章魚 5640 字 2021-03-24

聽到了斯坦德的話音,埃斯頓真想狠狠地給他一拳。

庫柏卻忽然直起了腰來,並將地圖掀到了一旁,笑道:「無需緊張,先生們,如果他們真的拿到了斯坦德發給鮑爾默的電報,又怎么會出此下策來詭詐我們呢?他們一定會把鮑爾默連同那些往來電報藏得深深的,一點風聲也不會透露出來,只等著開庭的那一天再拿出來給予我們致命一擊!」

庫柏的判斷完全合理且無比正確。

若是能拿到斯坦德和鮑爾默的那些電報往來的話,那么,阿諾德和羅獵又何苦多此一舉呢?事實上,也並非是阿諾德沒有想到去搜尋這些證據,而是他在同那些鴉片商較量的過程中早就有了經驗,知道在鮑爾默的住宅中絕無可能搜得到證據。

阿諾德相信羅獵以幫派手段能夠逼迫鮑爾默父子認罪,但阿諾德並不相信羅獵能得到證據。他之所以會同意羅獵的方案,只是將希望寄托在了這一招數下那三人或許會因為慌亂而做出錯事。而拘捕鮑爾默的行動,只要羅獵能夠逼迫他們認了罪,那么也就不存在什么後遺症。

換句話說,阿諾德已經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盡可能地為亞當布雷森提供了幫助,至於結果如何,他也只能說是盡力了。

在那三間草廬前,羅獵和鮑爾默的交鋒明顯占據了上風,在強烈的求生欲的支配下,鮑爾默幾乎一直在央求著羅獵。

「我可以認罪,我願意交代所有的罪行,只求你不要殺了我!」鮑爾默唯唯諾諾膽戰心驚地哀求著羅獵。

羅獵正要向鮑爾默提出出庭作證的要求,一旁的康利卻抗議道:「諾力,你是一個不講江湖道義的小人,你殺了我們父子吧,只要你能擔負得起對安良堂的江湖罵名,那你就動手吧,皺一下眉頭,我都不算是個男人!」

鮑爾默急忙向康利投去了埋怨怪罪的一眼。

但已然來不及了。

羅獵轉向了康利,冷冷道:「我知道,湯姆向你做過承諾,無論結果如何,都不會動你們父子一根手指。」

康利冷笑回應道:「湯姆一言九鼎,只可惜,他有著你這么一個敗類弟兄。」

羅獵不怒反笑,向前兩步,踱到了康利的面前,笑道:「對不起啊,忘了向你做自我介紹了,我叫羅獵,你可以叫我諾力,曾經是金山安良堂的弟兄,這句自我介紹,在剛上車的時候,我就對你的父親說過了,只是很抱歉,你坐在另一輛車上,沒聽到我的自我介紹。但現在你聽到了,也應該明白了,我諾力曾經是金山安良堂的弟兄,什么叫曾經?意思很明白,以前是,但現在不是了,所以,湯姆對你的承諾,對我來說,卻不具備任何約束力。」

康利怒道:「你卑鄙無恥,你在偷換概念。」

羅獵聳肩笑道:「好吧,我承認你叱罵的很有道理,我可以改變主意,我不殺你們,也不要求你們做任何事情,我現在只需要通知斯坦德、庫柏和埃斯頓他們,你說,你們父子二人會有怎樣的結果呢?」

康利愣住了。

羅獵拍了拍康利的臉頰,道:「他們是不會給你們留下任何機會的,對嗎?」

康利呆若木雞。

羅獵為康利摘去了飄落在肩頭的一片枯葉,道:「所以,我奉勸你,還是冷靜下來,讓你的父親和我好好談談,或許我們能夠找到雙方均能接受的辦法呢。」

鮑爾默連聲道:「對,對,說得對,諾力,我相信我們一定能找得到雙方都可接受的辦法。」

羅獵轉過身來,指著草廬後的那兩個大坑,道:「那兩坑可是我帶著弟兄們挖了一整夜才挖好的,我不想將它們浪費了,但是,這里面終究埋的是什么人,決定權卻掌握在你手中,懂嗎?鮑爾默先生。」

鮑爾默連連點頭,應道:「我懂,諾力,只要我能做得到,我全都答應你。」

羅獵揚起了一側嘴角,似笑非笑,道:「出庭,指證埃斯頓、庫柏及斯坦德。」

鮑爾默只是稍稍猶豫,便應道:「我答應你,不過,我希望你能放過康利。」

羅獵點了點頭,道:「我可以答應你,但我還有一個要求,拿出足以證明他們三人有罪的證據。」

鮑爾默愣住了,過了好一會,才搖頭道:「對不起,諾力,不是我不答應你的要求,而是我真的無法提供出有力的證據。」

父親的護犢之情感動到了康利。兩百噸的鴉片走私,依照法律,在正常情況下至少也要被判處為永久監禁,即便法庭考慮到主動認罪和指證其他罪犯的立功行為而減輕判處,那也將會是二十年以上的監禁,康利不忍心看到父親老死於監獄中,於是便搶道:「諾力,放過我父親,讓我來出庭作證,我可以提供庫柏埃斯頓還有斯坦德的犯罪證據。」

鮑爾默急了,擋在了羅獵的身前,怒吼道:「你答應過我要放過康利的,你不能食言,你不能輕信他的謊言!」轉而在面向康利,老淚縱橫痛哭道:「康利,做錯事情的是我,該接受懲罰的也是我,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這么做又讓我怎么能苟活於世呢?」

康利也跟著流下了兩行熱淚,道:「父親,你年齡大了,經受不起牢獄之苦,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在牢中而無能為力。但我還年輕,我能受得住,二十年後,我還可以重新生活。」

羅獵看著那爺倆,心中也頗為感動,尤其是在洋人中,父子倆還能有著這樣深厚的血緣親情的,實屬不多見。「好了,好了,你們都收起眼淚來吧,鮑爾默先生,康利,如果你們能拿出有力的證據,那么我會向你們二位做出鄭重承諾,我以美利堅合眾國所有安良堂堂口的聲譽做保證,你們無論是誰出庭作證,我都不會讓你們陷入牢獄之災。」羅獵說著,從口袋中取出了和總堂主歐志明的一張照片,照片的背面還有總堂主歐志明的親筆書寫的勉勵之詞及簽名。

鮑爾默抹了把老淚,道:「諾力,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不知道你如何能保證康利免除判處。」

羅獵長出了口氣,道:「你們父子二人一口氣吃下了兩百噸的鴉片,這等罪狀,放在任何一個法庭至少也是終身監禁的判罰,即便有立功表現,也低於不了二十年,所以,庭審之後,你們只能是隱姓埋名偷渡去別的國家。」

鮑爾默搖頭道:「既然不能免除判罰,那么,我們出庭作證後,又如何能夠安全離去呢?」

羅獵淡淡一笑,道:「你們其中一人可以回去准備,待出庭作證之後,我會在法庭上劫持法官,將你們安全送離金山。」

鮑爾默父子愣住了。

康利不解問道:「諾力,在法庭上劫持法官,那可是最重的罪責,是一定會被判處絞刑的哦!」

羅獵淡然笑道:「我當然知道。」

康利疑道:「你知道?你知道還這么做?」

羅獵收起了笑容,嚴肅問道:「怎么,你不信?」

康利道:「不是我不信,而是我想不懂你這么做為的是什么?」

羅獵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搖了搖頭,道:「康利,你還是告訴我你能拿出怎樣的證據吧。」

康利脫掉了皮鞋,掰開了後跟,取出了一只微型照相機,並道:「我很喜歡閱讀間諜特工一類的小說,經常會把自己想象成書中的主人翁,對書中描述的那些間諜工具更是感興趣,這只微型照相機便是我收集來的其中一樣,巧的是,上次來金山和庫柏、埃斯頓以及斯坦德見面的時候,我把它帶在了身邊,而且,還把庫柏的軍官俱樂部拍了一個遍,並偷拍下了我跟他們三人見面的場景,更為巧合的是,我沖洗照片用的葯水用完了,所以,這些膠卷便只能留在相機中了。」

羅獵驚喜地接過了那只微型相機,捧在了手中,只敢看著,卻不敢動手把玩。「但願那些照片能夠拍攝得清晰完整。」

康利輕松道:「如果滿分為一百分的話,我會對我的偷拍技術打九十九分,扣掉的一分,僅僅是因為我的相機並不是最先進的。」

羅獵小心翼翼地將微型相機還給了康利,道:「康利,將膠卷沖洗成照片需要哪些設備呢?」

康利搖了搖頭,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過,諾力,我必須給你潑盆冷水,在這兒,是沖洗不出清晰的照片的,我們需要進趟城,找一家照相館。當然,這得建立在你相信我的基礎上。」

羅獵道:「我當然相信你,湯姆說,百善孝為先,他從你的一片孝心上看出你不是一個壞人,而我今天得到了同樣的驗證,康利,我是在擔心現在的金山已經不再安全,恐怕大街小巷全都是警察,我們冒然進城的話,只怕會害了你。」

康利道:「你為了救出湯姆,為了洗脫安良堂的罪名,同時又為了對我們父子的承諾,甘願被判處絞刑,就憑這一點,我康利敬佩你,願意和你一同冒險。」

羅獵抿緊了嘴巴,重重地點了下頭,然後對老鮑爾默道:「現在你可以回紐約去做准備了,五天後將會開庭,康利將出庭作證,待庭審結束後,我會安排人將他送到邁阿密。你准備好了之後,便去邁阿密和康利會合,我會安排你們離開美利堅合眾國。」

已近午時,在草廬中,眾人簡單吃了點東西,羅獵安排兩名弟兄送走了鮑爾默。

「我們也出發吧,康利,我們用不著冒險進入金山,從這兒向北走,差不多的路程便可以抵達薩克拉門托市。」羅獵說著,輕松地聳了下肩,開了個玩笑:「薩克拉門多雖然不大,但我想,做為加州的首府,在那兒應該能找得到理想的照相館吧!」

康利笑道:「當然,州長大人在參加競選的時候,是需要照一張清晰度合乎要求的相片的。」

在路上加了兩次油,期間還在汽車旅館吃了個晚餐,接近晚上九點鍾的時候,羅獵駕駛著車輛,駛進了薩克拉門托市的市區。

這也是羅獵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市。

人生地不熟,只能像是一頭蒼蠅一般四處瞎撞。

不過好在薩克拉門托市不大,總人口數還不到二十萬,且只有一個市中心,因而,羅獵和康利還是相對容易地找到了一家照相館。

只是,那家照相館早已經關燈打烊了。

沒有人會在晚上照相,所以,羅獵斷定,即便再去找到第二家照相館,也難逃關燈打烊的結果,於是,羅獵停好了車,跳下車來到了照相館的門口,舉起了拳頭,重重地砸起了店門。

「哐,哐,哐——」

三聲爆響之後,里面居然傳出了人的問話聲:「太晚了,要是照相的話,等明天吧!」。

羅獵撒了個謊,應道:「不,老板,你誤會了,我在你的店門口撿到了一只皮包,我想問問,是不是你丟的?」

里面的人冷笑回應道:「抱歉,我沒有什么皮包,趕快離開這兒,不然的話,我要報警了!」

羅獵無奈一笑,抬起腳來,『咣嘰』一聲,便將店門給踹開了。同時,從懷中掏出了槍來,沖進了店內,用槍逼住了店主的頭:「對不起,我們不打算搶錢,只想借你的設備來沖洗一卷照片。」

康利緊跟著進了店,並將店門關好了,揚起了手中的微型相機,問道:「你的暗房在哪里?」

店主緊張地指了指樓上。

羅獵做了個手勢,阻止住康利,道:「你在下面看著他,我先上去看看。」說完,從懷中又掏出一把槍來,丟給了康利。

樓上確實只有一間沖洗照片用的暗室,並無他人,羅獵確定安全之後,折回到了樓下,和康利做了交換。

待康利上樓之後,羅獵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鈔票,放在了店主的面前,道:「我們不是壞人,我們只是著急要將照片沖洗出來,這些錢,就當是用你的設備的報酬,還有踹懷了你的店門的賠償,但你要保證,萬一剛才我那一腳引來了警察,你要為我做出有力的解釋,好么?」

店主瞥了一眼那沓鈔票,雖然都是一美元的面額,但總數卻有十多張。十多美元,已經相當於他一周的收入了,豈有不答應之道理呢?

不過,運氣的是,羅獵的那一腳並沒有招來警察,店中三人安然度過了河蟹的一個多小時。

康利終於拿著照片回到了樓下,剛一露頭,便激動嚷道:「諾力,你必須要稱贊我,這些照片簡直是太完美了!」

照片雖然定了影,但仍舊有些濕漉漉,羅獵將這些照片擺到了桌面上,逐一欣賞。確實如康利所說,這些照片雖然都是偷拍,但無論是角度還是清晰度,都十分完美,尤其是康利和庫柏、埃斯頓以及斯坦德三人的合影照,更是將每個人的表情都清晰地呈現了出來。

「康利,我有些搞不懂哈,你說,你這些照片都是怎么拍出來的呢?從拍攝角度上看,那相機應該不在你的手中,難道會有人幫你拍下這些照片嗎?」羅獵一邊提出自己的疑問,一邊用手向這些個照片扇著風,想讓它們干得快一些。

康利笑道:「這就是科學技術的魅力,諾力,我的這款間諜相機具有自動拍攝功能,喏,就是這兒。」康利拿著相機給羅獵演示道:「這兒有個旋鈕,你將它擰緊了,它就可以連續拍攝五張照片。我說過,這並不是最先進的一款間諜相機,最先進的可以連續自動拍攝十張照片。」

羅獵沒學過機械原理,終究還是沒能搞明白康利所說的自動拍照是如何實現的。不過現實已經擺在了面前,搞得懂也好,搞不懂也罷,庫柏、埃斯頓及斯坦德的犯罪證據都已經掌握在了手中,那么,什么自動拍攝的原理也就不再重要。

羅獵收好了那些個照片,又將那沓鈔票塞到了店主手中,然後帶著康利出了照相館的門,上了車,揚長而去。

「諾力,你真的打算劫持法官大人嗎?」車子行駛在夜色之中,康利忍不住問道:「別誤會,諾力,我並不是懷疑你,我只是不想失去你這位朋友。」

在前往薩克拉門多市的路上,康利和羅獵交談了許多,從一開始的被動信任,到隨後的主動信任,再到最後的被羅獵的決心所感動,康利已然將羅獵當做了意氣相投的好朋友。反過來,羅獵對康利也頗有好感,畢竟這個弱肉強食的殘酷世界中,能有著康利這種孝心的人並不多見,隨著交流的深入,羅獵發現這位康利雖然拳腳上的本事不怎樣,槍上的功夫也很膚淺,但此人善於觀察,心思縝密,卻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心中自然生起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羅獵認真回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出還能有什么辦法既可以救得出濱哥,有不會違背他的諾言。康利,對不起啊,我之所以要用這種手段來對付你們父子,也是無奈之舉,希望你能夠原諒我。」

康利動情道:「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若不是我父親固執己見,也不會出現今天的局面。」康利說著,重重地嘆息了一聲,接道:「都是被利益蒙住了雙眼,卻看不到這利益的背後有著多么巨大的陷阱,人啊,一旦陷了進去,便是一個萬丈深淵,再也沒有自拔出來的機會,直到跌入到了萬劫不復的境地才會恍然醒悟,可是,那時候豈不是為時已晚了么?所以,諾力,你不必求得我的原諒,相反,我應該感謝你才對,是你挽救了我們父子,將我們父子從那萬丈深淵的邊緣上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