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章 雀使門下(1 / 2)

附體記 古鏞 3602 字 2020-08-17

不知從哪里,漸漸攏來一股氣息,幽香軟綿。這香氣繞著我,托著我,讓我渾身懶洋洋的,只想伸臂打個大大的呵欠,就此翻身睡去。

卻在此時,身底下「咣」的一聲,全身晃抖不定,我倏地警醒,打眼四望,發覺身處一口黑漆漆的大箱子里,前方依稀有團模糊的「物事」,微微噴吐著熱氣,離我很近。

我毛骨聳然,屏息默察,不敢稍動。忽地一道流光掠過,只見身前那「物事」竟長有一對大大的眼珠子,正活生生地轉動,赫然與我對視。

「啊!」

未待我驚喊出聲,箱子倏地急傾,似乎要往一邊翻倒。糟糕!如此一來,我與那「怪物」豈不是要相貼在一塊?急將手兒一撐,只覺手底迅疾地滑過一道毛茸茸的物事,吃驚之下,我忙收掌旁移,觸手處又是一片溫熱軟綿,滾滑不定。

我心底發毛,不覺大喊:「有鬼!」

「哧」的一聲笑,有個聲音在我頭頂上方道:「喂!小鬼,醒得蠻快的嘛,把手拿開?」

我再次唬了一跳,一邊縮手不及,一邊掙扎坐起,腦內兀自一團迷糊,過得一會,才覺好笑:「甚么「怪物」,原來是那白面婦人!」適才懵懂初醒,才會有這般錯得離譜的臆想。

此時掌心處還留著肉綿綿的觸感,依據方位,適才落掌處定是她肌豐多肉的大腿無疑,這樣一想,我耳廓不由一陣陣發燙。

待直身坐定,又發覺這口裝著我和她的「大箱子」,分明是夜馳中的馬車嘛!

「咦!你要帶我往哪去?」我忽然醒起,趕忙問道。

白面婦人隔黑拍拍我的肩,笑道:「總不會去鬼府的,你放心好啦!」

被她取笑,羞赫之下,我一時也不好張口再問。她既與棋娘交好,此行所向可說是全不用擔心,但夜深趕路,前路未卜,畢竟有種行險致奇的刺激。我打點起精神,四下張望,眼底漸漸適應過來,發覺身旁有一小窗,透過跳動的布簾,能望見遠處偶有零星燈火,而近處道旁,只聽雨聲淅瀝,渾不視物。那趕車的也不挑燈照路,目力倒真好。

車身晃動,黑暗中兩人並坐,不時從她身體方向,遞過一陣陣幽香,而她腦袋擺動,往旁斜逸的發髻常常擦過我面頰,冰滑柔爽,我一時心想:「不知她有多大年紀,聽她喚棋娘「妹妹」,年紀該比棋娘大才對,偏愛弄這許多脂粉!」

不過,這香氣煞是好聞,尤其置身昏暗,使她那成熟婦人的身子更添了種讓人無限暇思的惑力。我挨著她的半邊身子漸漸發熱,心下不禁有些毛躁。

這般默聲坐著,不知過了多久,忽覺衣袍下擺的一邊有些發緊,起初,還道自己坐姿僵硬,把袍角壓到了,欠身舒了舒。不一會,卻發覺衣角微顫,分明是有人在暗中微微的拉扯。我心底一熱,忍不住砰砰心跳,也不敢看向白面婦人,只大睜著眼兒望前。靜挨了片刻,那陣輕扯又起,我體內氣血沸騰,心癢難搔,暗道:「莫非她枯坐無聊,欲借此昏黑,與我相戲?」

一想之下,更是心笙搖動。自從與三師嫂,又跟連護法借療毒之名,行枕席大戰後,我對成熟婦人多了份不可抑制的情熱,自覺對她們的心思較有把握,總覺婦人似乎比少女浮浪許多,裙下也更加不檢點。

我壓著心跳,暗暗將手兒探下,待去捉她扯我袍角的那只小手,卻捉了個空,倒碰著她腿側肌膚。

她下邊著的是單裙,隔著一層薄薄的爽滑的緞面料子,便是火熱飽滿的肌膚。

我心下奇怪,憑她神奇多變的身法,本該有一身嬌軟纖細的體質才對,怎會這般豐滿呢?

夜寒雖重,奇情勝火,如此暗中悄觸,已使我滿身如著刺一般,不勝燥熱,更令我似驚若喜的是,黑暗中她竟半聲未哼,似已默許。我頰上溫熱熏然上腦,一時如醉,膽子也愈發大了,乘車身搖動,大掌一轉,陡然翻上她大腿,落手豐盈鼓飽,甚覺肥美,心頭一個突跳,手顫顫地更向她兩腿之間滑去,便欲探幽覽勝,直抵那消魂……

正陶醉得頭皮發麻間,突聽得耳旁一聲,如晴天霹靂:「喲!小猴兒,好生羅嗦!想占我的便宜嗎?!」

沒想她竟絲毫不避忌前方車夫,徑自一口喝破!我這一驚非同小可,陡覺如強光照形,無處藏身,半邊臉兒火辣辣地燒了起來。所幸昏黑蒙面,我便老著臉兒,強裝痴傻,假似車內尚有他人,乘這昏黑,下此咸豬手,與我全不相干。同時,不免有些奇怪:分明是她主動撩撥我的嘛,臨末了卻這般來撇清!不由心底一陣暗罵。

白面婦人咯咯嬌笑,忽道:「禿子,想不到吧,我尚有少年人喜歡呢!」

前方始終默默駕車的車夫冷冷接口道:「半老徐娘了,美個屁!賈似道的種,擠不破的膿,總之是不可救葯,你們還拿他當個寶,哼!乘早殺了罷,免留後患!」

白面婦人道:「喲,別張口閉嘴的便喊殺,嚇壞了人家小孩兒!我倒越來越喜歡他了,像賈似道那腔子假道學,莫非你喜歡?」

那車夫恨恨道:「喜歡得想殺!」

話音未了,只聽馬兒「唏津津」一聲驚嘶,車身急停。我心下正羞恨未休,為避開與白面婦人身子相觸,乘身兒晃前,使意兒往旁急躲,卻不料窗口伸過一個腦袋,與我面肌相觸。那人將頭急縮,慌道:「雀使……哎呀,不是,慘呀!親到了一名男子!」

此地稍遠處有一處人家,燈火未熄,正能看清那人慘叫著如斷線風箏般翻入暗中不見。我一愣間,忽聞那人聲音已在另一側的車窗外,斷斷續續,哼哼唧唧:「雀使……我呸……屬下……他媽的……有事急報!」兀自聽出那人語聲中有說不出的懊惱。

白面婦人怒道:「烏鴉,你每事慌張,成甚么樣子!」

前方車夫冷冷插嘴:「該殺!這樣的蠢才留著何用?」

白面婦人斥道:「住嘴!輪到你說話了嗎!烏鴉,有甚么事,深夜截道,卻壞了我的好夢!」說著,她笑眼兒微微傾過來,我知道她又拿我取笑。

那烏鴉「呸呸」兩聲,抹著嘴兒,嘟嘟嚷聲:「雀使……您這是要去東府?」

白面婦人不耐道:「明知又問!」

烏鴉依舊捂著嘴,含糊道:「只怕去不得了!」

白面婦人皺眉道:「禿鷹!替我將他的手斬下了!

那「禿鷹」應道:「喏!」隨即翻下車座。

烏鴉急忙將手拿下,放到後背,三句並作兩句,急急點頭道:「宋恣那多事鬼已采葯回來,正與東府那幫人躲屋子里商議,大公子的事,似乎有變!」

白面婦人喃喃道:「是么?東府這些人,久無管束,果然無法無天,竟連娘娘的話也不大肯聽了?」

烏鴉挺直身板,冷笑道:「仗著些舊日功勞,沒上沒下,是該好好管教管教了!」

白面婦人愣得片刻,醒過神,啐道:「你們幾個不也如此么?!」

烏鴉、禿鷹失聲抗議:「莫拿我們跟東府那幫人相比!」

白面婦人酸酸的道:「哼!便要比,比得上么,人家東府諸人,好歹有些真本事,而我吩咐你們的事,又有幾件給我辦到了?」

說到此處,愈增惱怒,「嘩」的一聲,抖手將窗布掀下,似乎再也不願瞧見兩人嘴臉。

白面婦人兀自在里頭生著悶氣,卻聽得車外烏鴉痛叫:「禿子,你瘋了么!」

禿鷹陰惻惻地道:「雀使有令,要我將你的手斬了。」

白面婦人急撲窗前,道:「烏鴉,你的手怎樣了?」

烏鴉悠然道:「還好,憑他那本事,只能蹭破我一點老皮,雀使,您老人家這回似乎失算,至少選錯人了呢。」

白面婦人有氣無力的抬手:「禿鷹……還不快上車?」

禿鷹躍上駕座,全不理會烏鴉,一抖韁繩,車身移動,外邊涼風呼呼竄入車內,我看了他們半天悶戲,只知要將我送往東府,卻不知究竟有何用意,腦中一團混沌,此時清風撲面,恰覺一爽,卻聽那白面婦人又含怒道:「禿鷹!你倒問過我要去哪了么?」

禿鷹奇道:「咦,不是去東府么,我又不是那缺心眼烏鴉,七嘴八舌的,凈惹您生氣。」

遠遠聽得烏鴉叫屈:「禿鷹呀禿鷹,我簧夜趕來,煞費口舌,一片苦心,莫非你耳朵被雨水灌聾了?還是傻到只懂殺人?」

白面婦人不再理會兩人吵鬧,自沉吟道:「東府人等,大約會在前廳相候,咱們避開正門,取道西行,徑往後院去見娘娘罷!」

烏鴉、禿鷹齊道:「不可,不可!」

白面婦人道:「有何不可?」

烏鴉道:「西邊要經過將軍廟!」

禿鷹道:「近日早有傳言,那魔頭就快醒來,重臨人世!」

烏鴉又道:「眼看便交子時,陽氣初升,將軍門徒守護正嚴,斷不會容許咱們經過!」

白面婦人道:「我正要去瞧瞧那幫不成氣候的東西!這么些年守著個死鬼,全無作為,白白耽誤了辰光!哼,要等他重臨人世?做夢罷了!東府那些老鬼,肯讓那死鬼出來為禍世間么?!」

烏鴉道:「十年夢一回,一覺變其身!誰也不知這回會怎樣呀。東府舊將既是他好兄弟,屆時如何,那可當真難說。雀使呀,遠的不提,將軍廟那些小鬼,就很纏人,取道西行一事,似乎還宜再斟酌斟酌。」

禿鷹也道:「不錯,還望雀使三思呀!」

白面婦人瞪眼道:「咦,你也這么說么?還敢吹甚么「朱雀門下,禿鷹無懼」?我看全是放屁!」

禿鷹怒吼連連:「好!全聽你的!我禿鷹怕過誰來!」

白面婦人再不多言,揮臂斥喝:「調轉馬頭,走將軍廟!」

禿鷹不待吩咐,早已將整架馬車弄得車仰人翻馬驚叫,車身「跳」著轉了方向,鞭策連連。

烏鴉見苗頭不對,遠遠地飄走:「慘了……我去召麻雀、鸚鵡她們……打群架哉!」身影投入夜色,呱呱聲喚,漸去漸遠。

白面婦人見我兀自愣眼呆看,笑吃吃地倒向我懷:「小色狼,你不是想吃我豆腐么?那就下手呀!」

唬得我推開她也不是,往前相抱似乎也沒這個道理,只覺車行極速,馬怒車歡,碾得道上積水「嘩嘩」直往兩旁潑濺。

「呃雀……雀使……您老人家不要這樣呀!」

「嘻嘻,這會兒膽子倒變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