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章 李丹重現(1 / 2)

附體記 古鏞 3923 字 2020-08-17

忽然不見了師姐蹤影,我心間泛起一陣不安的感覺,這不妥之感,在腹間傳來一道掌力時得到證實。

「你是誰?」

師姐清冷中夾著泉水淙淙般的妙音傳入我耳中,凝掌未發。

莫非我瞧得太過投入,忘了掩藏氣息?或是活春宮讓人身熱難禁,故而被師姐察覺?我心念電轉,想來她是穿壁而出,順著我因嫌氣悶而未閉合的土道,潛襲而至。土道狹窄,我身前不容站人,她應是在我的側方,悄然出手制住了我前腹要害。

以她現如今的修為功力,又是先發制人,把持了我的要害,甩脫她的可能,幾乎微乎其微。

只須她輕輕一吐掌勁,我的小命便嗚呼哀哉。我全身一動也不敢一動,連頭了不敢擺動去望,生怕師姐誤會,自己不免慘遭毒手。

想到我或許要死於師姐掌下,那種荒謬的感覺,讓人既不心甘,又啼笑皆非。

青陽山躲避全真道士追擊時,我與師姐亦有過這種五行界中近身相貼的情形,不過,那時師姐情意深重,不惜耗損功力渡氣給我,助我恢復劇斗後消耗的元氣,以便逃亡。

而今日情勢完全不同,我認得師姐,師姐可認不得我!

師姐小手柔乎乎的,按在腹前,給人以暗下銷魂之感,但我此時那敢分心多想?不能再遲疑了!機會只有一個,我要試試——「陳瑤!」

我連運氣傳音也不敢,大聲叫出,木壁若無隔音之效,估計秘室內的賈似道母子都能聽到。

「陳瑤?」師姐傳來的話音有些迷惑,道:「這名兒聽來倒也耳熟……」

師姐竟連她自己是誰也不知道了!

我心中一酸,趁她心神微分的瞬間,腳下一彈,沖天而起。

「你……!」師姐驚呼一聲,怒斥道:「下流!」

我將身沖起,師姐的小手滑下,觸到我腹下之蛇,登時手兒急縮,待她緩過神,發掌擊來,我已沖高丈許。

方才,無論我向後躲避,還是朝師姐立身的另一方逃逸,均逃不她的掌心。

向下則更是找死,正適她「迎頭痛擊」,惟有賭上一賭,觸到男子的,她是否會羞避。

因此,我彈升時幾乎是刻意將火熱翹硬的塵根迎向她纖掌,依適才室中所見,師姐她顯然尚未修煉至視男子如無物之境,利用她縮手驚羞的剎那,我全身逃離了她的控制。

在青陽山師門時,師姐就不如我機變,如今她功力雖脫胎換骨,反應還是慢了我半拍。

師姐驚覺我上逃後,一怒之下,出手全不留情,運足了掌勁,向我潛逃的方向狠狠擊來。

「嘭!」

巨大的氣勁透過身後的土障傳來,不僅重重撞上我的後背,且漫過我身子,將我全身裹夾在內。這一擊之威,比當日王寂更甚,師姐現在的功力真是太驚人了!

所幸身後厚達丈許的土障消去了大半勁力,又攔住了她的後續追擊。

我忍住周身劇痛,沒命地向前奔逃,那氣勁追身之感一直延續了數丈,才終於消停。我半刻也不敢停留,徑直逃至我的居處,才竄出地面。

出來的地方在院外,我檢視了身上,除了體內隱隱作痛、不知是否有內傷外,情況似乎還不是太糟,至少沒有出現七竅流血那般駭人的慘狀。

這駭人的慘狀卻發生在小白身上:可憐的小白,眼鼻嘴耳齊齊流血,奄奄一息。

我奔逃之際,以護體真氣護住了身上要害,卻忘了懷中尚有小白,它怎能承受那般強大的氣勁?

「對不住了,小白!」

我愧疚地默道,心痛地捧著它虛弱的身子,以腳推開了院門。

如果說此時有什么能讓我心情變得更壞的話,那就是宋恣那張怡然自得的臉。

這人背著雙手,頎身而立,目如朗星,迎空望月,一副仙然欲飄的樣子。

「啊,是少主嗎,這么晚你去哪了?不好意思,我正望月練劍,不能恭迎少主了。」

宋恣仰面向空,僵著面肌,嘴像魚兒一樣張動說話,卻沒向我這邊望上一眼。

若非此時想到他恰好能幫小白看傷,我定然怒了。

「三郎,你不好好值夜,在那里看什么月亮?快來,長老摔傷了,你幫忙瞧一瞧。」

「少主稍候片刻,待我收功。」

宋恣沉氣收功,結束望月,一邊賠笑道:「我練目劍並不妨礙值夜的。」一邊走近,翻瞧小白傷勢:「哎呀,這是摔著了嗎,怎么摔成這樣了,賈府有那么高的地方嗎,能將長老摔成這樣?」

「少羅嗦,你瞧怎么治?」

「嗯,看著像受了內傷,只能寄望於調養,但傷勢這般重,存活是很渺茫了,除非……」

「別吞吞吐吐的,等你說完,長老只怕都死了。」

「除非有什么法子,能增強它的體氣,嗯,這個城池既固……」

我腦中靈光一閃,道:「好了,莫說了!我現下要采丹練功,你幫我在一旁護法!」

宋恣臉上掠過詫異之色,但我顧不上理會他了。

小白若亡,往後能否引動丹氣便很難說,青陽丹從此廢棄,那就太可惜了。

況且小白此時急需丹氣療傷,師姐異常出現,我也想加快提升功力以應變,於是,我決意行險一試,正好有宋恣這個大行家在一旁,或許還能消除采丹過急之險。

進屋取了青陽丹,出了院子不遠,便是園中花池。

此際早過了三更,月華流照,園中花池水氣彌漫,說不出的靜美。開匣之後,小白掙扎著爬近,伏著不動,我心下大喜,一時氣感滋生,我臨池采丹,宋恣則遠遠守於一旁。

或許小白知道這是它最後的救命機會,忍住了受氣過多的不適,到青陽丹被采了十之八九,它才掙動足爪,想要爬開,我忙斂功沉氣,將它移走。青陽丹暗淡無光,球體癟了下去,只剩下一個萎縮干皺的。

我舉頭望月,身心充盈,有說不出的寧靜。

此番采氣,比前兩次多了一倍的量,卻並無不適之感,也沒煥然如新的強烈反應,實是大出我的意料。

也許,前兩次的采丹入氣,經這些日的吸收後,已大大提升了我的內府經脈。

小杯盛水,拘水可滿,大湖浩盪,雖奔流不能使其盈。

上回我就與禿鷹斗了個旗鼓相當,此番采丹後,功力提升了幾近一倍,該能與雀使之流一較長短了罷?那青陽巨蛇數百年修行,功力確乎可驚,它修練至成丹的境界,若非雲真子手中有斬邪刃,又恰有那白須紅面的高大道士寒功克制,哪方能最終取勝,也還難說得緊呢。

青陽巨蛇慘遭戮身取丹,還有一大緣故,只因他乃蟲類,畢竟蟲畜有靈,卻怎么都無法與人相比,人為萬物靈長之說,確非虛言。便如小白,年壽至百歲,通有靈性,在鼠類中已是極為難得罕見,可惜限於天賦微軀,受了師姐掌勁波及,便難承受。

如今,青陽巨蛇成丹元氣盡皆轉為我所有,功力相若,由人揮使,又會是何結果呢?

默思中,我似乎能感受慘遭屠戮的青陽巨蛇遞來的哀哀寄望之意,暗道:「同山修煉,雖無交往,也算同鄉道友。青陽道友,我定會為你雪恥復仇!」得受其氣,我不僅感其深恩,亦覺青陽巨蛇雖為蟲類,形如同道,頗覺親近。想必當日被驚動而爬出大樹的青陽巨蛇,也是嗅到了我與師姐的青陽氣息,有親近之感,才轉而掉頭攔擊外敵罷?

宋恣見我只顧仰望默思,移身走近,嘆道:「棋娘真是個奇人呀,如此靈丹,何求可得?踏遍靈山也難尋啊!」

他親見我采丹,極口稱奇,又不知雲真子之事,只道青陽丹是棋娘從哪處仙山覓獲的,不由大發感嘆起來。

我自也不跟他多說,只淡然一笑:「霍姨來瞧了,咱們回去罷!」

我與宋恣踏著月色回去,剛進院子,「吱呀」一聲,霍錦兒的房門打開,我心中感念她夜深未睡,牽掛於我,嘴上也沒多說什么,只將小白交至她手中。

月色之下,霍錦兒袖口露著的一截皓腕,豐腴白皙,情致動人。我遞過小白時,與她肌膚相觸,只覺軟滑冰膩,一時情難自已,背對著宋恣,悄悄傳音:「霍姨,我心領了。」

「什么?」霍錦兒不知我是運功傳音,出言相問,待見我面色尷尬,她瞬即明白我是背人說話,又領會了我言意,不由面上一紅,慌忙轉過身,進屋去了。

我回到房中,諸事停當穩妥,解衣就寢,一會回思霍錦兒風韻,一會思及久別的師姐,心中說不清是喜樂甜酸。

朦朧欲睡時,我想起師姐纖手觸及我塵根時的驚羞急亂,心間一盪,痴痴喚了聲「師姐」,手兒悄悄摸了下去……

次日凌晨時分,外邊就開始傳來噪雜的聲息,人員走動繁忙,喝喚聲不絕,敢情婚儀之日,人人都不敢躲懶,很早便忙碌了起來。

我居住的院子正是新房所在,洞房設在隔壁原本閑置的大屋,前兩日已妝飾一新,今兒是正日,許多只有今日能放入的物什,便早早布置進來。

我起身穿衣時,試運念力,不料,未見榻旁的衣袍飄移,袍服已然在手。

這何止是念動,幾乎可說是搬運術了。我心知功力滿溢,水到渠成,一法通萬法通,自己雖未當真習過搬運術,但所謂道法萬千,殊路同歸,這次的念動應該不是搬運,導致的情形卻差相類似。

我躍身下榻,體捷如風。昨夜臨睡前,雖偷偷干了些邋遢事,此際早起,卻精力充盈,感覺整個世界也為之氣象一新,躍躍然只想做些什么。

臨安婚俗,新郎須領著儀隊,敲鑼打鼓,熱熱鬧鬧地趕至女家,將新娘接回府中,是為「迎娶」,俗稱「接親」。若男女雙方府第離得較遠,迎娶之列一大早便要出發,離得較近,午後啟行,也無不可,能趕上男家晚間喜宴便算於禮妥當。賈、陸兩府同在城外西湖之畔,去那不須一個時辰,故此時還沒人來催我更衣妝飾。

我在房中整備半晌,趁人員忙亂,悄悄溜出府外走了一躺,返歸時,不少府中人笑我半日都等不及了,跑去湖邊遙望新娘。

我對諸般打趣充耳不聞,約莫是時候了,便持帖一封,到了霍氏居處,丫鬟自去報知。

霍氏早就穿戴一新,沿著窗外的房廊走來,行走之間,麗裙閃動,下肢掀起微微的臀波,邁進側廳,卻於房口停步,未言先笑:「一大早的,你怎么上這來了?」

人說「春風洗面簡衣妝」,這霍氏卻盛裝也穿出了簡衣素服的輕捷之感。

我抬目悄視,道:「孩兒來此拜會「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