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陽毒異變(1 / 2)

附體記 古鏞 3280 字 2020-08-17

怨憎會,這片壓在賈府上方的陰霾,終於算是煙消雲散了。不過,經過怨僧會夜襲與天門山口一戰,許多事都悄然改變了。

胡氏身受重傷,可想而知,「精神」也會不太好,雖有重金聘請的名醫悉心救治調理,一直也未見起色,說是怕風,屏絕探視,除了賈似道誰也不讓入內問安。賈似道顯然大受打擊,有逃遁之思,府內之事一概拋開不管,每日至胡氏房中探視後,便轉去解道樞處,除了下棋閑談,便是尋仙問道。可以看出,經過怨僧會一番波折,賈似道非但更加信任解道樞,而且慕道之心,愈發急切了。

聽得隱約傳言,賈似道似乎有意拜解道樞為師,修練道術,而解道樞以賈似道有官名家累在身,未便答允。

說起官職,實際上,賈似道此趟急回臨安,依照常理,是要以擅離職地論罪的,不過,賈似道歷官多年,自然不會魯莽行事,啟行前便作了安排,他人到臨安,召他入京述職旨意也同時傳下。賈似道當初外放為官,本是以積累歷練為主,小舅子家有變故,皇上當然加意關照,也許此行回來後,連江州任上也不必再去了,直接便會有調任京官的差事下達。

龔護院的事,令賈似道極為震怒。若是換了其它人家,或是東家將人驅逐,或是下人引愧離府,也就罷了,但龔護院顯然不敢卷席自去,賈似道卻又一直未對此作出任何處置。數日來,龔護院膽顫心驚、誠惶誠恐,彼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後跪於前院,泣求賈似道降收為奴,以贖己過。如此一來,非但龔護院自己降身為奴,他的妻小也淪為家仆了。

下人背地里議論紛紛,有人說龔護院習武出身,壯年方娶,其妻甚美,這下美妻未免不保:又有人說,其妻早已不保,又何待此時?

對於作出奇行異舉的齊管家,賈似道的態度則要曖昧許多,似乎齊管家突然為此消失,倒讓他松了一口氣。

府中少了兩大頭目維持,賈似道又無心打理,事情便都落在霍氏身上,由深閨內院而步出廊外,里外兼挑,一面另行覓尋妥當的人,一面持起府務,所幸霍氏不僅有此才干,也有此心氣,且並不嫌煩,一切均有條不紊。

由天門山返歸當夜,我並未在賈府停留,而是與陸氏父女一道去了陸府,直至辦完陸夫人喪事。京東人語遣人來催行,小漁亦請我先行返回,與解道樞交涉釋放靈兒,以完其母心願。

我甫回賈府,便領著東府諸人逼迫解道樞交出靈兒,怎奈解道樞死豬不怕開水燙,一口咬定靈兒已逃,下落不明。為此,雙方鬧得極為不快,險些當場便起沖突。

賈似道對我大為不滿,認為我對貴客「無禮」,加上此番怨僧會外擾中,東府眾屬對我的擁捧,顯然讓賈似道感到我的威權不下於他:而我偶獲奇丹,平地入道,也讓賈似道極為羨妒。此後「父子」會面,總覺尷尬,有意無意地,都盡量互相避,我返歸東府,另立門戶的事便很自然提到了日程上,只是,一來胡氏病重,為孫不便此時離府,二來新婚未久,不宜即去,故此耽擱了下來。

而我這陣日子,過得可謂「苦不堪言」。本來美妻新娶,正是日一日一而伐的神仙日子,卻因陸夫人新亡,小漁居喪守七,圓房之期只得後延。這倒罷了,偏偏浣兒、小菁幾個妾婢,也陪隨小漁舉哀,誰也不肯在小漁傷心之際,背著干那越禮逾分的勾當,於是我每日早起,根都是怨天恨地、怒目沖天。

至於本分之外,霍氏那邊忙得腳不沾地,居處又人多眼雜,無法下手。而那日我與霍、王二氏的褻歡,已成三人共有的秘密,雖說是下過頭場雪,何妨隔日霜,已然著墨,下筆不難,但是呢,若少了霍氏啟頭,打破頭罐,直接去尋王氏,未免顯得母子倆太也……

此事給霍氏知道,王氏顏面難抬。我想王氏定然放不下臉面答允,還是暫時不去觸那霉頭為妙,以免打草驚蛇,將好事弄成壞事,難以收拾。

如此一來,唯有霍錦兒,還羞答答地住在我的院里。但那日我憐她有傷在身,未一舉直搗黃龍,卻是大大失算了。這幾日,這株宜喜宜嗔的晚開美人花,如驚弓之鳥,一見我便躲,偶爾被我堵在牆下廊角,也是神色羞慌,左顧右盼,接話則顧左右而言他,一副「那事且休提,奴家羞難洗」的躲閃神色,令我空自扼腕,恨不能將滿院礙眼之人統統打發出去,踏馬直逼宮,生姜炒大蔥,冷熱生熟一鍋見分曉。

因此上,府中雖眾美如雲,明的,暗的,皆色色動人,卻像滿席珍餞送到了眼前,偏無箸下咽:分明自己有萬貫之富,可惜手頭無現銀,其奈若何?只熬得我滿身熱癢,口舌焦干,幾欲撞牆。

無可奈何之餘,轉回頭冷靜一想,不禁唬了一跳:自己何時竟變得像個上蹤下跳的發情猴子了?雖說前一陣食髓知味,很有些貪,但以我多年的清凈修為,尚不至如此毫無定力。

這一下疑心既起,尋根探由,才赫然發覺,那該死的陽毒未除,終於釀成禍患!

以前,毒力內勁徑渭分明,尚可憑皆真力壓制於它,漸漸的,陽毒侵融內息之後,便如染劑滴入水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雖然毒性也被沖淡了,但卻變得像慢性春葯,持續透發,且內勁愈強,欲念愈蒸,造成我現下夜夜難安的境況。

若是說這算糟的一面,另一個變化,則不知是喜是憂。

以我如今超絕的靈覺,府內仆婦、婆子、丫鬟的私議都逃不過我的耳力,我陸續聽到眾人對我容貌變化的反應,其中幾名年輕仆婦的說得尤為露骨,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噓,我問你,郭家的,你前日見了公子爺,怎地像是挪不動腳步了?」

「你不也是,這衣裳一直見你也舍不得穿,來這院子,不過拾掇點粗活,弄這身打扮作什么?難道他會向你看上一眼?」

「那你呢,梳這俏頭,抹這些粉?」

「嘻嘻!」

「沒尋思的!」

「也不知怎么的,大病好了之後,越長越抓人,你瞧他那眉眼,那身肉,白瑩瑩的像上了光一樣,有幾回,我恨不能撲去上咬他耳朵一口,或是拽下一塊肉來,己「真是的哦,盯你一眼,會讓你渾身麻酥酥發飄哦,哪天呀,我就索性假裝暈了,酥倒於他懷中,任他胡為,嘻嘻!」

「呸!瞧你浪的!我比不上你了。」

「唉,要我說呀,咱們這般貨色,浪也沒用,犯什么心思呢?縱肯倒貼,人家願睬你嗎?還是干活罷!」

這些悄議,大體的意思是說我越來越「俊」,而這俊氣幾如「妖異」,簡直像妖魔一般讓人心動,這點上,從屋內幾名丫鬟偶爾朝我抬眸迎面時,發愣迷糊的失態也可得到印證。

起初,我也疑過,會不會是意象大法促使此異變,或是功力提升,造成「變相」?然而幾經排查,最後發現事情絕非那么簡單。

的確,我施展意象大法已有些時日了,體貌上的變化雖不大,卻將「李丹」俊秀中獨有的一絲山野氣,移到了「賈大公子」身上,使得柔秀如女子的面容與身形,添了一股略帶稚氣的男子之「俊」,整個人的神采便如畫龍點睛般更出眾了,這是我特意從水中模糊身影容貌中發現的,在旁人看來,或許要以為這是「賈大公子」越長越開了罷?

但這不是最主要的,作用更大的卻還是那陽毒!本來一個人功力修為大進,整個人便會體潤氣足,看著精神飽滿,而我的內力與眾不同,滲了陽毒,陽毒之氣隨內勁外透,從肌膚、神光中潤溢於外,加上體內無時不刻發散著若有若無的欲念,便成了烈日煦煦般對女子的致命吸引。

說來說去,只能說太乙派的葯真是他娘的十足的「良葯」,效用太厲害了!

我挾真氣入主這個身軀後,百般壓制毒力,長久之下,連體內臟腑的毀壞都愈合了,這毒性卻依舊如此頑強,竟然在我身體內不屈不撓地又結出了這意想不到的奇異之花,更不知以後還會有何其它變化。

這陽毒糾纏不止,大有與我「永結同心,白頭偕老」之勢,影響所及,更波及了……縈繞於我腦中的隱秘念頭。

那日天門山一戰,見了另一個「李丹」,初始的迷糊與震驚一過,我便知道鐵定是有人盜取了我的遺棄肉身了。雖不知那人怎會找到並治愈我已毀之身的,但不論內中有何蹊蹺,肉身猶存,這便是個大驚喜!

從那刻起,尋返已身,重回本來面目的念頭就從未沒斷過,現在發現自己體內真勁是徹底甩不脫那毒力糾纏了,那豈不是說,即便重回己身,也將「禍」延於彼了?他奶奶的!

關於重返已身這件事,我起初盡是興奮,然而驚喜過後,略經細思,卻覺其間有諸多煩難。

如今我不僅與小漁、浣兒結夫妻之緣,與霍、王二氏也有孽情糾纏,錦兒、棋娘、賈妃等賈府中許多女子,都是我無法拋下的,我此身現為東府少主,斷然離去,非但會引起軒然大波,前陣子醞釀的復仇謀畫,均是立足於東府而發的,這一去,一切豈非轉頭成空?

不知不覺,我在賈府陷入已深,再也無法簡單地回到過去了,之前青陽山師門的那個人是我,如今與眾女結緣、身居東府少主的這個人,也不能說不是我。

天意冥冥,造化弄人,有讓人煩惱時,亦有讓人感恩處。然而無論如何,「李丹」猶在,可見天無絕人之路,此刻,我心中的感恩是遠遠多於煩惱的,此外,那人曾先後以「李丹」與「禿鷹」的面目出現,更讓我見到一絲希望,彷佛能望見更開闊的天地,莫名地興奮與期待起來——他能以神游道力,「分身散形,不拘一軀」,我為何不能?

功力大進與心魂之道的全新領悟,給了我極大的信心迎對此事,一切均有待尋回肉身,弄清根由,有了兩全之策後,再行定奪了。

我的這些驚喜憂疑,均無法向外人道,只有避人時獨自品嘗,展露在人前另一面的我,卻是少年才俊,雄風初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