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靜靜聽著那個老師閱讀。
「我當著亞里士多德的面,誇贊蘇業,認為蘇業有超越亞里士多德的可能。亞里士多德不僅沒有生氣或反感,反而欣喜若狂,這超出我的意外。」
「表面上是亞里士多德謙虛好學,但再深一層,是他意識到,蘇業可能會對他有負面影響,也對他有正面影響,但他無懼負面影響,自己選擇了正面影響作為最終的結果。這話有點像蘇業對我說過的……」
歐幾里德快速翻書,看了一眼之前記錄蘇業的話,又翻回來,繼續寫。
「……絕大多數時候,事情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看待事情的角度。別人因為只看到蘇業對自己的負面影響,反感、對抗、攻擊甚至使用各種手段打壓,但這不僅會浪費精力和時間,也必然會減緩自己成長的腳步。可亞里士多德,永遠把所有事情看成在推動自己進步,最終,也必然會讓他進步。我甚至懷疑,蘇業也在做同樣的事。」
「那么,我應該學習亞里士多德的這種方法,那就是用更積極樂觀的心態去看待問題,認定一切都對自己有益。用瞭望手效應解釋,蘇業的優秀,是一種機會信號,而亞里士多德如此快速抓住這個機會信號,一定是他有一個內在的目標,比如謙虛地學習,比如謙虛地向有成就者學習,等等等等。與此同時,我應該用蘇業總結的方法,追問,亞里士多德為什么會這樣?」
「嗯,記住這件事,我會找大塊的時間來思考。」
歐幾里德寫完,合上書,而那個老師也正好讀完。
所有老師愣了一下,默默地翻開魔法書,老老實實地學著歐幾里德,記錄剛才發生的一切。
他們意識到,這並不只是蘇業的草地授課,而是蘇業、亞里士多德和歐幾里德三個有著真正智慧的人,在同一境界共同切磋、共同學習、共同進步。
經過短暫的休息,蘇業再次開口。
「實際上,聰明的同學在我剛才詢問大家在邁步和方向之間應該還需要什么的時候,已經發覺,霍特已經具備了很多。」
「比如,他一直堅持和努力,誰說霍特不努力不堅持,大概會被神王宙斯一道雷霆劈死。比如,他也有方法,畢竟這里都是最優秀的老師,而且我們都會教他很多方法。比如,他有我們的幫助,沒人打壓排擠他,在這個學校,霍特比我還受歡迎。他收到的善意,遠遠多於每一個人。而且,他也相信那是善意,沒有扭曲或者變態。」
蘇業看著霍特,同學們也看著霍特點頭。
霍特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蘇業當眾誇獎自己。
「霍特有了很多很多,但是,我並不確定他是否有人生目標。」蘇業道。
艾伯特道:「霍特有目標!他一直要說想要當黑鐵戰士,喊了這么多年,怎么能說沒目標?」
蘇業笑了笑。
「我們在錢不多的時候,可能想要吃一頓豐盛的大餐,這是一種目標,那么,你能說,吃一頓大餐是我們的人生目標嗎?」
許多人輕輕點頭,怪不得總覺得霍特哪里不對,一個柏拉圖學院的學生,如果真的把目標定為黑鐵,那真的不像是人生目標。
「我甚至有種感覺,霍特說要當黑鐵戰士,不僅不是他的人生目標,甚至是他的人生囚籠。」
眾人望著霍特,霍特目光暗淡。
許多人隱隱覺得,蘇業好像開始接近事情的本質。
蘇業看著霍特,露出和善的笑容。
「霍特,你不要管別人怎么想,不要管我怎么說,甚至也不要管尼德恩老師,你告訴我,你到底願不願意晉升?你到底想不要改變現在的狀態,你到底敢不敢面對撕心裂肺的痛苦,你到底想不想要我幫助你,你到底,敢不敢面對你的過去!」
霍特呆呆地看著蘇業,只覺雙耳轟鳴,靈魂震動。
許多同學瞪大眼睛,再一次覺得,蘇業發現了大家沒有發現的,而且是霍特一直在隱藏的什么。
霍特的目光進一步暗淡。
「霍特,你不用在乎我,不用在乎同學,不用在乎親朋好友,不用在乎任何人,你現在,只在乎你自己,只問你自己,你,霍特,一個完整獨立的人,到底想不想要成為戰士!記住,不要在乎任何人,只在乎你自己,只問你的內心!」
同學們原本看著霍特,現在,卻看向蘇業。
哪怕是喜歡挑刺的艾伯特,目光也變得溫和。
帕洛絲和克莉梅拉等女同學,看向蘇業的目光充滿溫柔。
蘇業,真是不一樣的人。
他是一個真正善良且在乎霍特的人。
跟他相比,自己似乎並沒有真正為霍特想過。
教務處。
教務長拉倫斯露出欣慰的笑容。
「蘇業,找到了自己,找到了最根本的『我』。」
「所以,他也相信別人的自己,能看到並且願意看到別人的『我』。」亞里士多德點頭嘆息。
霍特低下頭,龐大的身軀留下深深的影子,像是一座山壓在另一側同學的身上。
尼德恩臉上浮現一抹異色,有些無奈,有些慚愧,還有些欣慰。
霍特一直低著頭,偶爾握著拳,偶爾松開手,偶爾身體輕晃,偶爾伸手擦眼睛。
直到太陽落山,尼德恩外放懸浮光輝,學校放學,其他班級同學都知趣地繞開,直到學院靜悄悄的。
霍特也沒能抬起頭。
沒有一個同學說話,哪怕長時間一個姿勢坐著不舒服,也小心翼翼地改變姿勢。
過了許久,蘇業微笑著,緩緩伸出兩只手。
「你看,我正向你伸出手。」
除了克莉梅拉,全班同學仿佛被細細的雷電擊中,身體猛地一震。
這句話,那么熟悉,以至於每個人仿佛回到了那座競技場,回到了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