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帝之生父(1 / 2)

司慕涵方才出了從正殿走出,便在正殿的門口見到了程氏。

程氏依舊一身僧人裝扮,面容沉靜,眸光更是平靜無波,他見了司慕涵並沒有如同其他人一般行禮,而是靜靜地站著,那樣子似乎是在等她似的。

司慕涵沒有想到會在這里見到程氏,硬是愣了會兒,方才回過神來,「有事?」聲音說不上冷漠也說不上熱情,只能用尋常來形容,不過以兩人之間的身份來看,卻也可以說得上是疏離無比。

程氏神色沒有多大的變化,「我能和你單獨談談嗎?」他的聲音比之司慕涵,卻似乎多了一絲說不定道不明的意味。

司慕涵沉吟會兒,揚手讓身邊的宮侍退後,「有何事情?」

程氏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抬眼看了一下面前的正殿,「你很喜歡皇貴君?」

司慕涵蹙起了眉頭,沒有想到程氏回來跟她說這些話,「有問題?」

他是想插手她後宮的事情?還是想向她討回身為她生父的權利?

「若是你真的喜歡皇貴君,便不要讓他那般頻繁出入御書房那等地方了。」程氏緩緩地道,言語當中有著憂慮。

司慕涵眸子一沉,方才雪暖汐所說的那句經常出入御書房也不是好事的話重新回到了她的腦海中,先前她已經在懷疑是誰在他面前說了閑話,只是卻沒有想到居然是他!

程氏感覺到了她的不悅,然而卻還是堅持說道,「他終究是後宮的君侍,你便是再寵他再愛他,但是也不要越過了這個身份,否則……」

「朕不是先帝。」司慕涵沒有給他說完話的機會,「朕的皇貴君也不會是當年的程君,絕塵大師無需擔憂這般多。」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這般的沉不住氣,或許她離一個成功的帝皇還有一段的距離。

程氏卻因司慕涵的一句話而臉色煞白。

司慕涵恍如沒有看見一般,「朕不知道你說這些話的用意是什么,不過朕會將它當成好意。」說完,便轉身離開。

程氏站在了原地,看著那遠去的背影,滿心的苦澀。

也許,從當年他拋棄她的那一刻起,他便再也沒有資格讓她認回他這個父親。

她在公告天下的聖旨當中稱薛氏為父,那便是說,在她的心中,薛氏已然是她的父親,而自己不過是將她帶來這個世上的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程氏不願意承認這個,然而,這卻是事實!

他抬起了頭,看著明朗的天際,或許,他該離開了!

能再見她,能見她平平安安,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永寧山上的承安寺,方才是他最後的歸宿!

交泰殿

御書房

司慕涵沒有想到謝凈芸口中所說的要事居然是和程氏有關,她在聽完了謝凈芸的敘述之後,眼眸大睜,顯得極為的驚愕,「你說什么?!」

謝凈芸窺探了一眼永熙帝的面色之後,便連忙低下了頭,重新將事情給重復了一遍,「回陛下,臣今日接到了衙役的匯報,這兩日不知怎么的出現了一個極為荒謬的傳言,說陛下的生父還活著,雖然流言無稽但是卻牽涉到了皇家,臣方才斗膽前來稟報陛下。」

司慕涵面容沉了下來,放在了案桌上的手也不禁握成了拳,「流言從何而起?」

「臣已經讓順天府的衙役前去查探,只是目前尚未有消息。」謝凈芸回道。

司慕涵眸光銳利如刀,聲音也明顯染上了怒意,「去給朕查清楚了!」

「是。」謝凈芸領命道,心中早便想著將那散播流言之人給揪出來狠狠整治一頓。

京城是順天府的管轄范圍,如今居然傳出了這等荒謬的流言,她這個順天府尹難辭其咎!

而且什么流言不好傳,偏偏是拿陛下生父的事情說事。

上回寧王謀逆之時便是拿陛下生父一事做文章,最後卻落得一個凄慘而死的下場,也因為這件事,朝中眾臣心中已然是將陛下生父當成了一個禁忌,無人敢提!

可是偏偏如今卻鬧出了這般一件子事情!

謝凈芸得了永熙帝的旨意便立即回衙門,只是她方才走到宮門便看見安王司慕璇也是急匆匆的要進宮。

「安王殿下這般著急可是要覲見陛下?」謝凈芸上前打招呼。

安王卻是微笑否認,「父君近日身子不太好,本殿見今日有閑便想進宮請安。」

謝凈芸有些訝然,「安王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自然可以。」安王微笑點頭。

謝凈芸便伸手將安王請到了一旁,神情嚴肅地道:「安王殿下可曾聽聞近兩日坊間的那流言?」

「謝大人可是在指陛下生父還活著一事?」安王微笑道,神態卻是淡定自若,與謝凈芸的緊張截然不同。

謝凈芸見她這般反應,心中一愣,面上卻是訝然道:「安王殿下似乎並不緊張這事?」

安王笑了笑,「不過是一些不實的流言罷了,謝大人身為順天府尹得好好查查這件事,將那些膽敢議論皇家的狂徒給揪出來懲以律法!」

謝凈芸一時間分不清此時安王的話是真心還是假意,不過安王這等淡然的態度卻是讓他心中奇怪,難道這件事並非她所想的那般簡單?雖然心中有疑慮,但是面上卻並沒有表示出來,點了點頭,「下官定然會竭盡全力將那些膽大妄為之徒揪出來,請安王殿下放心。」

隨後又客套兩句,便上了告辭離開。

卻在謝凈芸走遠之後,安王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隨後轉過身,快步往宮內走去。

此時安王心中並沒有如同方才向謝凈芸所表現的那般不以為意,可以說,當她得知了這個留言之時,整個人就像是被雷給劈中了一般,受了極大的震驚,震驚過後,便是無盡的不安。

這一切只因明貴太君再見永熙帝在明貴太君病逝之後一直未曾送程氏離宮,便以為永熙帝有意認為這個生父,便是礙於許多事情不能光明正大地給予程氏該得的尊榮,也應該是想盡女兒的孝心,贍養他終老,有了這般認為,明貴太君便決定將程氏的事情告知女兒,不希望往後女兒攙和進永熙帝和程氏這件事里頭。

明貴太君雖然聽永熙帝提過程氏還活著,可是卻不知道這些年程氏是如何過的,而當年他亦和他並不熟悉,對他的性子也不甚了解,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的暗中參看,明貴太君卻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那便是永熙帝和程氏的關系似乎並不怎么樣,往後便是程氏留在宮中,或者得到了應有的尊榮,他和永熙帝之間的關系也怕是不怎么和洽。

這種不算和洽的父女關系在皇宮當中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往後也定然會鬧出些事情了!

所以他不想安王攙和進這件事里頭。

明貴太君除了將程氏被永熙帝接進宮這事說給了安王知之外,還有當年程氏的那件事也一並說了。

安王得知這些事情之後,自然是大驚不已。

她怎么也想不到當初寧王所說的事情居然有一半是真的!

明貴太君住處

暖閣內

「你這是怎么了?」明貴太君看著一臉焦急的女兒,訝然問道,他已然許久未曾見過女兒這般失態的模樣,「發生了什么事情了嗎?」

最近宮中並沒有大事發生,難道是朝堂上?

安王看著明貴太君,「父君,兒臣聽到了一個流言。」

明貴太君不禁正襟危坐,蹙著眉問道:「什么流言?」

「如今京城中傳著陛下的生父還活著。」安王一字一字地道,雙手緊緊握起,心更是綳的緊緊的,她擔心,這件事和父君有關!

經過了寧王的事情之後,陛下應該不會希望有人知道她生父的事情,便是她將人接進了宮中也會秘而不宣,根本不可能會讓消息傳出去,而且還在京中散播開來!

而知道這件事的人,絕對不多。

父君卻是其中的一個!

明貴太君眉頭蹙的更緊,雖然聽聞了這個消息他也是極為驚訝,但是女兒的態度卻讓他有些傷心,「璇兒,你認為這件事情和父君有關?」

安王注意到了父親眼底的傷感,「父君,兒臣知道不該這般懷疑父君,可是……」

「可是這件事本宮恰好便知道對嗎?」明貴太君淡淡地道。

安王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在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她是第一時間便懷疑他,「兒臣……」

「璇兒,本宮雖然不想大周和南詔交惡,但是卻也不會為了南詔而對大周皇帝做些什么。」明貴太君嘆息道,「本宮還是記得,本宮的女兒是大周的安王!」

程氏的事情傳出去對於陛下來說絕對是個污點,也會平白生出許多的風波來,進入新元年的大周需要一個穩定的氛圍來走向新的繁榮昌盛。

安王臉色微白,抬頭看了一眼明貴太君之後,便雙腿屈膝跪了下來,「兒臣不孝!」

明貴太君看著女兒,長長嘆息一聲,「也不怪你,換做其他人也會懷疑本宮的,更何況先前南詔使團一事……」

「父君。」安王打斷了明貴太君的話,「兒臣知道父君不想南詔和兒臣出事,可是兒臣懇求父君莫要再用這些方法,兒臣只願父君能夠身體康健,安享晚年。」

先前為了避開南詔或王的求情,父君居然故意染了風寒,之後更是一直不讓病好,幸好後來沒什么事情,否則……

安王如今想起來還是有些後怕,當日和安皇貴君便是這般折騰自己的身子以致最後隨先帝而去。

「本宮有分寸不會胡來的。」明貴太君微笑道,「先起來吧。」

安王看著明貴太君,卻有些猶豫。

「你既然知曉父君心疼你,便不要在父君明前這般的不拿自己當回事!」明貴太君正色道,「而且,父君也沒怪你。」

安王點了點頭,隨後站了起來。

「這件事和父君沒有關系。」明貴太君認真地道。

安王不是不信,可是還是擔心,「若不是父君,那會是誰?」

「陛下有什么反應?」明貴太君問道。

安王神色凝重地道:「兒臣一得知消息便進宮見父君,未曾去見過陛下,不過方才在宮門前遇見了順天府尹謝大人,陛下已經下旨讓她去查這件事。」

「嗯。」明貴太君應了一聲,隨後便沉思起來,知道這件事的人肯定不多,而會將這件事宣揚出去的,便更少了,可究竟是誰做的?誰有這個動機?誰會害陛下?

半晌後,他抬眼看著女兒,見她仍然一臉憂慮,便道:「還是不信父君?」

「兒臣既然信父君,只是……」安王憂心不已,「父君知曉這件事陛下也是知情的,如今事情宣揚傳來了,陛下怕是會懷疑父君。」

這方才是她最擔心的!

她很清楚這個流言對陛下的影響有多大!

先不說當年程氏的事情會不會被挖出來,便是程氏明明已經死了但是如今卻說是還活著已經夠讓人非議的,還有,程氏原本便是個被先帝罷黜了的君侍,如今忽然間出現在眾人眼前,自然會好事者去挖掘程氏當年被罷黜的源頭,還有他消失了多年的緣由,便是最後挖不出真相,也定然會惹出許多流言蜚語,禍及陛下和皇家聲譽。

此外便是和安皇貴君一事。

先前陛下並未追封和安皇貴君為太鳳後,更未讓他與先帝合葬,雖然這些都是和安皇貴君的臨終遺言,但民間隱隱還是有旨意陛下仁孝的聲音存在,後來有了那份頌揚和安皇貴君的聖旨,這些聲音方才壓下了。

可是如今忽然間冒出一個生父來。

那怕是又會有好事者認為陛下之所以那般對待和安皇貴君便是因為生父還活著要為生父鋪路,所以罔顧和安皇貴君的多年養育之恩。

除了這個,怕是也會有人質疑為何陛下這般多年未曾向生父盡孝,登基大半年都未曾提過生父一事。

總而言之,這個流言會將陛下推到了風浪口!

雖然不會造成什么危機江山皇位的傷害,但是絕對會影響陛下和皇家的聲譽,還有朝堂的穩定。

前幾日陛下方才跟她提過,這兩日她便會在朝堂之上提及組內閣一事,而且要在阿塔斯族使團到來之前將這件事給辦好。

如今這流言定然會影響到這件事的實施!

「本宮沒有必要這般做,陛下也應該清楚本宮不會這般做。」明貴太君倒是沒有安王這般重的擔憂,緩緩地道,「懷疑是肯定的,不過本宮既然沒有做,便也不必擔心,本宮相信,陛下也不至於將責任推到本宮身上的,這件事對她來說影響頗大,所以她一定會想盡法子查出背後散播消息之人,屆時查清了,本宮的嫌疑便也解除了。」

安王不想明貴太君這般的淡然。

「璇兒。」明貴太君神色漸漸地轉為了凝重,「你最近似乎躁動了不少。」

安王一愣。

「父君之前對你說過的話也許是太過於苛責了。」明貴太君嘆息道,「不過璇兒,若是你還想在朝堂上繼續實現你的抱負的話,便把心安下來。」

「父君……」安王神色黯淡了下來,這些日子她是失去了之前的穩重,陛下性子的不斷轉變,南詔和大周之間晦澀不明的關系都讓她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

「陛下雖然不是當初那個可以和你把酒言歡的十六皇女,但是既然她是陛下,卻也和先帝有著同樣的心思的,你便是猜不透,只要如同對待先帝一般,把握住君臣之間該有的距離便也不會出什么大事情,畢竟,你之於她並沒有什么威脅,而她也需要用人,至於南詔……」明貴太君聲音停了會讓,「父君並沒有想過要為了南詔犧牲你,而且,如今大周與南詔之間也沒有太大的變化,以本宮看來,我們在世之時也可能不會見到大周和南詔反目成仇的。」

安王心中卻沒有明貴太君這般的淡然,與永熙帝的關系她有把握處理好,可是南詔國這事,她卻覺得並沒有這般的樂觀,她總是覺得,大周和南詔會因為這一次的事情而發生重大的變故。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般認為,南詔或王請求大周協助剿殺海盜,而陛下拒絕,這件事看起來並不是一件大事情,兩國也不至於因為這般一次談不合便翻臉,可是她卻因為這件事而生出了極深的憂慮,又經過了幾次細心觀察陛下的反應,這憂慮便更加的深了,隱隱間心底似乎有把聲音再告訴她,東海上海盜泛濫這件事似乎並非偶然……

南詔使團離開之後,安王本是想讓人到東邊查查這件事,可是始終下不了決心。

這也是安王這些日子為何心緒不安的重要原因。

只是這些她不能說出來,不僅是不想明貴太君擔心,更是因為她不想讓這件事成真!

安王緩了口氣,整了整神色道,「父君說的也對,是兒臣多慮了。」

「父君這些日子想了許多,最後也想通了不少。」明貴太君微笑道,「父君年老了,是不能陪著你一輩子的,往後父君若是走了,你能夠依靠的便也只有陛下了,父君不該再因為自己對故國的眷念而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為難,往後,你只要記著你是大周的安王這便行了。」

安王又驚又慌,「父君?!」

「父君沒事,身子沒事。」明貴太君看出了女兒的擔憂,「只是父君畢竟是你父君,早你一步離開也是尋常,不過許是因為前些時候和安皇貴君一事多了許多感悟吧。」

「父君,兒臣不孝!」安王又一次跪在了地上,若是當日她沒有執意要進朝堂的話,如今父君便能夠和她在安王府中安享晚年了,也不必這般為她憂心!

明貴太君起身將女兒扶起,認真地看著她,「璇兒,不管將來發生什么事情,都要記住,在父君心中你方才是最重要的!」

安王心頭顫抖著,「兒臣知道!」

「好了。」明貴太君不想在繼續這個話題,「流言一事便讓陛下自己查吧,你若是過於的緊張反而顯得我們心中有鬼,父君相信,如今的陛下有能力處理好這件事的,倒是父君已經好幾日未見過你的正君和世女了,什么時候有空便領著他們進宮陪陪父君。」

安王點頭,「是。」

「前幾日內務府派人送了一些綢緞過來,說是做春衣用的。」明貴太君開始說起了閑話來,「你若是有空便和父君看看。」

安王沒有拒絕,便先將所有憂慮的事情放下,認認真真地盡女兒的職責。

父女兩人閑話了許久,直到傍晚時分,安王方才離開。

便在安王離開之後,明貴太君便也嘆起了氣來。

藍竹端上了一杯熱茶,「殿下也大了,是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明貴太君嘆息道:「本宮這些年虧欠了璇兒許多,如今也不求別的,只求她能夠平平安安的。」隨後便在心中自嘲,親手絕了女兒的嫡女,讓她左右問難委曲求全多年,世上如他這般當父親的,怕是也不多了!

而安王在和明貴太君分別之後,卻沒有立即出宮而是去了交泰殿。

司慕涵似乎料定了她會來似的,「十三皇姐未曾用晚膳吧?和朕一同用如何?」

安王見狀心中一沉,卻也只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