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沒有區別(1 / 2)

司予執在接到了覲見的旨意之後心里便慌了起來,她以為騎射場的師傅將昨日她在騎射場的事情稟報了母親。

一路上,她的手都是緊握著的,腦海中不斷地尋找著可以讓人信服的解釋。

可是一直到了御書房前,卻還是沒有找到一個理由。

她在御書前停下了腳步,不敢再往前。

前去迎接她的冷霧隨即恭聲道:「陛下在里頭等著二殿下。」

司予執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關,「不是應該先進去稟報母皇的嗎?」

「陛下先前便吩咐,二殿下來了直接進去便可。」冷霧垂著頭恭敬地道。

司予執垂下了眼簾,又沉默了會兒,最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方才有勇氣踏出一步,進了御書房後,她便垂著頭直接走到了御案前方,沒有抬頭看向坐在了御案前方的母親,垂著頭下跪行禮,「兒臣參見母皇。」

司慕涵在女兒進來的那一刻便一直凝著眸打量著她,她不得不承認,這般多的孩子當中,她對這個次女關注是最少的,她想若不是昨日在武場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或許如今她也不會動要跟她好好聊聊的心思,「起來吧。」

「謝母皇。」司予執站起了身,卻還是垂著頭,「不知母皇召兒臣前來有何吩咐?」

司慕涵擰起了眉頭,腦海中隨即浮現了一幕熟悉的畫面。

許多年前,她見了先帝,也是如同如今她的女兒見了她一般,戰戰兢兢,生怕做錯了一個動作說錯了一句話。

她的心忽然間生出了一絲難受,隨後站起了身來,走到了女兒面前,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聲音溫和慈愛地道:「也沒什么,母皇恰好有空,便讓你過來跟母皇說說話。」

司予執猛然抬頭,或許是過於的渴望母親臉上慈愛的笑容,所以她沒有立即低下頭。

母皇對她不算是很差,但是卻很少這般對著她笑著,而平日她更是少有這樣和母皇單獨親近的機會,以往便是見著了母皇,身邊總是會有其他的皇姐皇妹皇兄皇弟在,而那時候,母皇的目光從不像如今這般專注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愣愣地看著母親,眼中有著讓人心疼的疑惑以及訝然,還有那怎么也抹不去的孺慕。

司慕涵心頭嘆息,溫和笑道,「可用了午膳了?」

早上上書房的課程結束了之後,一眾皇女便會到旁邊的宮殿當中用午膳而不回後宮,午膳過後午休半個時辰,之後便是前往武場進行下午的課程。

司予執猛然一愣,隨即尋回了一絲理智,也意識到此時自己行為的不妥,便連忙低下了頭,「回母皇,兒臣用過了。」

司慕涵見了女兒這般,擰著的眉頭更緊,她沉默了會兒,隨後繼續微笑道:「別緊張,母皇只是想給你說說話罷了。」

司予執心里滿是疑惑,母皇召她來不是因為昨日騎射場上的事情?

可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母皇為何召見她?

難道是因為父君……

司予執想到了這個可能,渾身如墜入冰窖一般,遍體生寒。

司慕涵也覺察到女兒的異樣,這般怕她?難道平日她真的太過於冷待了這個女兒嗎?

她知道父君不受寵的皇女在皇宮當中的日子會過的很艱難,所以平日便是她便是再不待見官錦,但是也交代過了鳳後聆鳳殿的一切該給的還是要給,而如今她的後宮的君侍不多,且也是一些好相處的,這般多年,鳳後雖然心里不舒服但是也沒有怎么找官錦的麻煩,便是阿暖,也未曾再揪著官錦不放,她一直想,這個女兒的日子應該不至於難過到哪里去的,更何況,她還這般的小。

「母皇……」司予執見母親不說話,心里的惶恐更加的深。

司慕涵收起了思緒,撫摸著她的頭,隨後道:「現在離下午的課程還有一段時間,跟母皇好好說說話如何?」

司予執抬頭,眼中殘余著尚未褪去的驚恐,母皇召她來不是因為發現了父君什么?

「來。」司慕涵牽著女兒的手,往一旁的暖閣而去。

司予執又是一陣恍惚,也猛然間想起,這似乎是母親第一次牽她的手,母皇的手沒有父君的手柔軟,然而卻讓她感覺到了格外的暖,也更加的有力度,她開始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一股雀躍從心底深處涌出。

她想起了平日里大皇兄總是拉著母皇的手的情形。

那時候她想,若是自己也能像大皇兄一般被母皇牽著走,那該有多好。

而如今,她的願望真的實現了。

司予執雖然已經學會了如何隱藏自己的情緒,但是畢竟還小,道行還是不算高,司慕涵很清楚地感覺到了女兒情緒的變化。

她拉著女兒進了暖閣,坐在了窗邊的暖榻上,同時,也讓女兒坐在她的身邊。

司予執心里極為渴望這種和母親親近的機會,可是許是因為不習慣,又或許是受寵若驚,所以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司慕涵將女兒的反應看在了眼中但是卻沒有說什么,讓宮侍端來了一些點心和時鮮的水果給女兒,努力營造了和洽的氣氛。

司予執雖然心里高興,但還是不怎么自然。

司慕涵今日將女兒叫來,也是為了詢問一番上書房的事情,只是如今見了她這般,也不好立即問出口,免得傷了孩子的心,她只是微笑地詢問了一些女兒日常的事情,而也正是在這一刻,她方才發現,自己對於這個女兒的平日生活,卻是一片陌生。

司予執雖然有些驚訝,但是還是清晰地回答了母親的問題。

而也因為話題的輕松,母女倆之間一開始的僵硬氣氛也漸漸得到了緩解。

好半晌之後,司慕涵見女兒輕松了下來,便將話題轉向了女兒的學業上邊,「今日母皇召見了上書房的太傅,太傅說,今早你小考的成績似乎不太好。」

司予執臉上本就淡薄的笑容瞬間僵住了,她呆愣了片刻,隨後下了暖榻,垂著頭站在了母親的跟前,「兒臣無能,讓母皇失望了……」

雖然這個話題讓她心里極為的不好受,但是卻也化解了之前她的擔憂。

母皇召她前來,想必也只是因為她的學業吧。

雖然這樣會讓母皇對她更加的失望,但是,只要不是母皇發現了父君的事情,那便好。

司慕涵心里嘆息一聲,隨後笑著對女兒伸手,「過來。」

司予執抬頭看著母親,滿臉的茫然。

「過來母皇這里。」司慕涵笑道。

司予執呆愣了一陣子,隨後踏步上前。

司慕涵伸手撫摸著女兒的頭,微笑卻也認真,「母皇跟你說這些事情並不是責怪你,母皇只是想關心關心你的學業而已。」

司予執眼中有些明顯的訝然。

「沒錯,你學業上邊是不好,不過母皇也知道你很努力。」司慕涵溫和地笑道,「執兒,每個人身上都有她的長處以及短處,便像你大皇姐一般,她在武場的成績一向最好,可是到了上書房中,她的成績卻不太好,如今你的學業是不怎么好,可是母皇相信,母皇的執兒往後定然可以找到自己的長處,所以,母皇不希望你因為學業上的事情而一直郁郁寡歡的。」

司予執看著母親,雙手死死地握著,像是為了止住身子的顫抖一般。

「不管是上書房的太傅還是武場的師傅,她們都說你很努力。」司慕涵繼續微笑道,「雖然結果不太理想,但是執兒,只要努力了,盡力了,那便可問心無愧。」

司予執眼睛忽然間心頭有些發酸,不僅是因為母親的關心,更是因為,她的欺瞞,因為愧疚,「母……母皇……」

她哽咽地溢出了一聲低喃,隨後便無法再說出其他話來。

「傻孩子!」司慕涵笑了笑道,「母皇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也是個很努力的孩子,所以,不要因為那些其實並不重要的成績而傷心,當年母皇不管在上書房還是在武場上,也並不是成績最好的一個,可是母皇如今不也是挺好的嗎?再說了,作為皇女,要的並不是多么的聰慧,而是一顆腳踏實地不斷努力的上進之心,母皇相信,只要你一直堅持,將來必定也可以做出一番成就的。」

司予執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但是卻強忍著不讓它凝聚成晶瑩的淚珠,她是皇女,是母皇的二皇女,是大周的皇女,便是父君……,她還是母皇的女兒,是大周的皇女,她也不能這般的怯弱,司予執一直在心里不斷地告訴自己。

她是大周的皇女,所以,她不能丟了大周血統的尊嚴。

司慕涵看著女兒這般自然心疼,可是皇女與皇子不同,她不能將她摟在懷中柔聲讓他痛快地哭泣,「母皇今日讓你來,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不管你的學業如何,你都是母皇的好女兒。」

她想,女兒如今這般的性子,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學業吧。

因為她記得,兩年前,雖然女兒與她也不算是親近,但是,至少不會如現在這般沉默寡言。

而似乎,女兒開始變得沉默寡言,便是由她的學業成績下降之時開始的。

司慕涵猜到了女兒心中存在了心理負擔,但是卻沒有猜到了點子上。

她並不清楚,如今她眼前的這個女兒心中壓著的負擔,遠遠超於她的想象,也遠遠超過了女兒這個年紀可以承擔的能力。

可是,她的女兒,卻還是咬著牙,死死地撐下了。

許多年之後,當她真真正正地看清女兒的內心之時,她方才發現,她的這個女兒,這般多年來心中所承受的,絲毫不亞於,甚至已經遠遠超過了自己當年。

司予執抬著頭,不敢垂下,因為擔心,若是這時候低下了頭,眼中的水霧便會化成了淚水,落了下來,透過被水霧迷糊了的眼眸,她看著眼前的母親,並不清晰,「母皇……」她開了口,想說些什么,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下去。

司慕涵撫摸著女兒的頭,「傻孩子。」

司予執沉默了良久,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方才將眼中的淚水給咽了回去,視線漸漸地情緒,她內心的激動也趨於平緩,「母皇……」她還是開了口,雖然聲音有些顫抖,有個問題她一直很想問母親,自從兩年前無意中聽見了父君和格丹爭吵之後,她便一直想問,可是,卻從未有勇氣問出口,而今日,她終於提起了勇氣,「母皇……你是不是真的很討厭兒臣的父君……」

司慕涵一愣,不想女兒會忽然間問起了這個問題。

司予執看著她,眼中有著明顯的不安。

司慕涵沉默地看著女兒一會兒,隨後,臉色轉為了認真肅然,聲音也轉為了低沉,「執兒,母皇要你記住一件事,不管母皇和你父君之間的關系如何,你都是母皇的女兒,和你其他的皇姐皇妹沒有什么區別!」

司予執身子顫動了一下,臉上也溢滿了震驚,而方才眼中本已經壓下了的淚水此刻卻再一次涌了上來,而這一次,她卻無法在抑制得住。

淚水奪眶而出。

司予執下一刻連忙垂下了頭,像是不想讓母親看見此時自己這般懦弱的模樣。

司慕涵站起了身來,心疼地將女兒摟入懷中,「傻孩子,身為女子雖然不能隨便的落淚,但是你還是個孩子,所以便是哭哭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