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長女監國(1 / 2)

雪千醒的死便如同一顆石子墜入了平靜的湖面,激起了一陣漣漪,然而激起的似乎也僅僅只是這一陣漣,並沒有掀起多大的風浪。

隨著雪傾扶靈回鄉,雪硯閉門守孝,這一件事便塵埃落定。

只是一些敏銳的人還是覺察出來,永熙帝對於雪千醒的病逝,並不如表面這般無動於衷。

且不說休朝是否真的是因為雪千醒的病逝,四皇女以皇女身份前往祭奠,且親送雪傾出京城,這卻是實打實的事情。

若無永熙帝准許,四皇女便是身為外孫也不可能這般的張揚。

而也正是因為永熙帝的這般態度,原先打著空缺下來的文學院院長一職的有心人士也暫且觀望不前。

御書房

司慕涵依舊在翻看著雪千醒留給她的兩本札記。

從這兩本札記到了她手上開始,已經不知道被她翻過了多少遍,尤其是那本治國策略,上面的論述包含面十分的廣,從對內政策到對外戰略,這些年,她心里所計劃的的幾乎都在上面有所提及,甚至連一些她未曾想到的,上面都有了論述和補充,字字句句細致嚴密,更為難得的是,每一條建議和策略都是基於大周現狀而擬出,且又不失長遠的發展,札記上的一字一字展現了一幅大周繁榮昌盛的完美藍圖。

而那本教學心得更是凝聚了身為師者多年來的心血。

兩本札記的最後,字跡尚是新的。

司慕涵知道這兩本札記是在雪千醒病逝之前方才完成的。

而據御醫所說的,雪千醒的身子從一年前便已經開始衰弱了,而她在病重之時,卻還在為完成這兩本札記而耗費心血。

若為作為臣,她可以說是做到了鞠躬盡瘁,可是,她尚且不是臣。

不是臣,卻盡了臣的本分。

不管是她還是大周,都愧對了這個曾經為大周賣命半生的女子。

「陛下,四皇女求見。」冷霧進來稟報道。

司慕涵抬頭,讓冷霧將人領到暖閣。

半晌之後,司予述進了暖閣見了母親,沒有繞彎子便直接說了來意,「母皇,兒臣很擔心父君。」

自從雪千醒病逝之後,雪暖汐便一直沒有從哀傷當中緩過來。

司予述不管如何的安慰,都無法撫平父親心里的悲傷。

司慕涵嘆息一聲,「母皇知道。」

「母皇,你多陪陪父君好不好?」司予述請求著。

司慕涵點頭,「放心,母皇會的。」

司予述謝了恩。

看著似乎成長了不少的女兒,司慕涵緩緩說道:「這幾日因為你外祖母的事情,學業都落下了不少了吧?」

「母皇放心,兒臣定然會補回來的。」司予述認真地道,她不能讓父君擔心,也不能讓外祖母失望,「母皇,那日兒臣去探望外祖母時答應了外祖母,定然會成為一個博學之人。」

「好。」司慕涵點頭笑道。

司予述又道:「母皇……外祖母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母皇知道。」司慕涵微笑著道。

司予述也笑了笑,隨後便又黯然下來,「兒臣應該早一些向外祖母多多討教的。」

「你大姑母的學識都是承了你外祖母的教導,你外祖母雖然不在了,但是你大姑母如今卻在京城。」司慕涵看著女兒道。

司予述眼睛亮了起來,「那兒臣是不是可以在休沐日去拜訪大姑母?」

「嗯。」司慕涵笑道,「只是如今你大姑媽尚在孝期,記得不要過於的張揚。」

司予述點頭,「兒臣明白。」頓了頓,又道:「那兒臣告退了,不耽誤母皇處理政事。」

司慕涵點頭。

在司予述離開後不久,她也起駕去了觀星殿。

觀星殿內

雪暖汐坐在了暖閣的暖榻上邊,透著糊著白色窗紙的雕花木窗看著外邊的暖暖春色,雖然隔著窗紙看不清,然而,卻依舊可以感受到春天的勃勃生機。

可是面對著這般美好景色,他的眉宇之間卻無半絲景色,有的只是哀傷。

雖然不再想幾日之前那般悲痛欲絕,然而,悲傷的情緒始終縈繞著他。

這幾日,不管是清醒還是做夢,他的腦海中不斷地涌現了許多過去和母親一起的場景。

每每想及那些事情,他的心便像是被刀割一般,痛徹心扉。

母親走了,那個最疼愛他的人走了。

永遠地走了!

司以琝坐在了一旁,一臉擔心地看著發呆中的父親,這些日子他可以說是寸步不離地緊跟在父親的身邊,甚至為了討父親的開心,他還冒著十指被針扎的危險學起了做衣服,因為這件事是父親一直想讓他學的,可是便是如此,都無法讓父親開心。

司慕涵沒有讓人通報便走了進來,安靜無聲。

司以琝第一時間發現了母親,正想開口,卻被她阻止了。

司慕涵示意兒子先出去。

司以琝撇了撇嘴心里十分的不同意,可是想起了司予述方才說過的話便不情不願地站起,悄然走到了母親的身邊,以渴望的眼神看著她。

司慕涵摸了摸兒子的頭,然後讓他出去。

司以琝垂著頭,乖乖地走出。

而對於這一切,雪暖汐卻絲毫沒有發覺,他完全沉浸在了他的世界當中。

司慕涵緩了口氣,然後上前,「阿暖……」

雪暖汐身子顫了顫,然後轉過頭,看向了她,卻沒有說話。

司慕涵坐在了他的身邊,握著他有些冰涼的手,「今天的天氣不錯,不如我們出去走走?」

雪暖汐安靜地看了司慕涵會兒,然後伸手保住了她,整個人偎依在了她身上。

司慕涵摟著他,「我在。」

雪暖汐抱緊了她,還是沒有說話。

司慕涵也沒有再再開口,只是安靜地摟著他。

許久許久之後,雪暖汐方才松開了手抬起了頭看著她,「母親走了……」

「我知道。」司慕涵回道。

雪暖汐眼中有著濃郁的哀傷,「我……不是一個好兒子……」

「不管你是不是好兒子,在你母親的心中,你都是她最為疼愛的那個人。」司慕涵緩緩地說著。

這十年來,雪千醒這般甘心被她利用,這般為大周為她盡心盡力,除了一腔報國熱血之外,便是因為阿暖,她疼愛了一生的兒子,那兩本札記當中除了凝聚了她的心血之外,更是凝聚了她的拳拳的愛子之心。

雪千醒是在用生命來愛著這個兒子,與這份愛相比,自己對阿暖的這份感情更是顯得蒼白無力,所以,雪千醒方才一直不信她。

「阿暖,其實世上最愛我們的,便是我們生養我們之人。」

雪暖汐哽咽一聲,「我知道。」

「也是因為如此,我們更加不能辜負了他們的這一份愛。」司慕涵認真地道,「便是失去了他們,我們也要活得好好的,高高興興地活著,因為在他們的心中,我們活得幸福,便是他們最大的心願,當年母皇是如此,如今,你母親也是這般。」

雪暖汐看著她,眼睛紅了,「涵涵……當年……先帝病逝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是這般的難過……」

「我比你好些,畢竟當時又太多的事情讓我沒有時間去哀傷。」司慕涵吻了吻他的額頭,說道。

雪暖汐卻是更加的心疼,不是她比他好,而是他是比她好,因為如今他有時間有機會可以恣意地傷心難過,而她沒有,而且母親走的也比先帝安詳,他吸了口氣,然後正色道:「涵涵,謝謝你。」

司慕涵一愣,「謝我做什么?」

「大姐讓述兒轉告我,母親走的很安詳,沒有遺憾。」雪暖汐忍住了哀傷說道,雖然母親走的很急,可是大姐說,母親是帶著微笑走的,「我知道你去見過了母親,母親能夠走的這般的安詳,是因為你。」

母親病重之時最擔憂的便是他和述兒的將來,如今母親能夠帶著微笑離開,想來是因為涵涵答允了母親什么。

司慕涵聞言,神色有過那么一瞬間的狼狽,更是不敢直視雪暖汐感激的眸光,若是他知道了這般多年,她對雪家,對他的母親存著的心思,他是否還會用這般眼神看著自己?怕是不會吧,斂了斂心神,「傻瓜,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方才對,你母親送了兩件很好的禮物給我。」

雪暖汐愣了一下。

司慕涵便將兩本札記的事情說了一遍,卻始終瞞下了雪千醒的另一層意思,她沒有勇氣去賭,賭他知道了背地里的那些齷齪之事會坦然還無芥蒂地接受,「你母親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她用著女兒的話做了結尾。

雪暖汐心里既是難過又是高興,他緊抱著她,方才止住了哭泣的沖動,他不該這般難過,便是為了讓母親在天之靈安心,他也不該再落淚。

「阿暖……」司慕涵始終壓不住心中的愧疚,「對不起。」

雪暖汐不懂司慕涵的歉意,抬頭看著她,「為什么說對不起?」

「這話我很久便想說了。」司慕涵凝視著他,卻也為了掩飾心底的需而擠出了一絲笑容,「你母親這般對大周,可是大周且未曾能夠給予她相應的回報,朕愧對了你母親,大周也愧對了雪家。」

她更是愧對他。

司慕涵想起了當年給雪暖汐的那道旨意。

那時候,雖然是為了安他的心,可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因為她心中那絲愧疚。

雪暖汐笑了笑,「母親從來便不在乎這些,而且,若說是要責怪誰,便也只能怪我當年的任性,若不是當年我惹怒了先帝,雪家和母親便不會成了如今這般。」

「阿暖……」司慕涵有些擔心他又為當年的事情鑽牛角尖。

雪暖汐打斷了她的話,「那日我回去之時,母親便勸過了我了,我也答應了母親,不會再為當年的事情而自責內疚,而且,母親也說了,當年的事情未必只有壞處。」

司慕涵蹙眉。

雪暖汐笑著將雪千醒的話說了一遍。

司慕涵心頭一顫,更是覺得自己齷齪,她千方百計地算計著她,也防著她,可是,她卻早便已經看透了一切,而且坦坦盪盪。

雪暖汐深深喜吸了一口氣,腦海中又回想了一遍與母親相處的情形,然後看著司慕涵認真地一字一字地保證,「涵涵,我會好起來的,很快便會好起來,以後,我也不會再讓母親擔心的。」

傷心了這般多日,他知道,他該好過來了。

否則,母親在天之靈也不會放心的。

司慕涵摟著他,緊緊的,合著眼睛沒有說話。

接下來的幾日雪暖汐也是真的做到了他的承諾,放開了心懷,擱下了悲傷,重新地過日子。

雪暖汐從喪母悲傷當中走出來,宮里面上至司慕涵下至冷雨都很高興,便是水墨笑也是松了口氣,可是卻有一個人為此而暗恨不已。

此人自然是侍君官氏。

雪暖汐養好了精神自然是想找一些事情做的,而兩個孩子如今都很懂事,根本不用他操心,後宮的事情如今有了蒙斯醉幫忙,他也沒什么好幫忙的,那剩下讓他無法放心的便是聆鳳殿了。

官錦自從上回出宮祈福之後,也不知道是他的誠心感動了上天還是什么的,四皇子的情況漸漸有了好轉,至少沒有惡化的趨勢,官錦為此更是熱衷於到相國寺了,便是在雪暖汐因為母親病逝一事而傷心之時,他便已經出宮了兩次了,而也因為四皇子的情況有了好轉,水墨笑再不怎么願意讓他經常出宮也尋不到理由阻止,而且,讓四皇子好過來,也是他心里希望的,再加之官錦每次出宮都沒有發生什么事情,他便也由了他了。

雪暖汐在悲傷當中沒有多余的心情處理這件事只是每一次都讓冷雨貼身跟著,而冷雨也沒有發現官錦有任何的不妥。

在悲傷的時候他沒有精力理會這件事,可是如今緩過來了,自然要敲打一下,雖然每一次官錦都是安安分分,可是總是這般難保不會出事。

這一日下午,雪暖汐便是帶著司以琝來了聆鳳殿看望久未見到的四皇子司以善。

而在朝和殿內

水墨笑也提及了外邊傳著的司慕涵要東巡的事情,「臣侍聽聞陛下打算東巡。」

「嗯。」司慕涵也沒打算隱瞞。

水墨笑看了看她,雖然這件事在二月底便已經開始傳出風聲了,可是,他總還是覺得突然,「怎么忽然間便說要東巡?」

「去年朕便已經計劃著了,只是未曾讓人著手去辦罷了。」司慕涵喝了口茶說道。

水墨笑沉吟會兒,「陛下打算什么事情啟程?」

「應該是三月中旬吧。」司慕涵擱下茶杯說道,「三月中旬啟程,預計五月底六月初左右便可回來。」

水墨笑聞言蹙起了眉頭,「要去這般久?陛下東巡不只是為了要去巡視東海邊上的海軍軍營嗎?」

司慕涵沉了沉眸,「鳳後打聽的倒是清楚。」

「你別跟我說這些不清不楚的話了。」水墨笑知道她話中的意思,「既然我能打聽的到,那便是代表這些消息可以人盡皆知,再說了,你擔心什么?擔心我會派人暗殺你?!」

他是動了怒。

這般多年了,她總是時不時地用這些話來質疑他懷疑他!

便像是她尋常對他的好都是假的一般!

司慕涵眯了眼看了會兒,「幾個皇女都長大了,你若是過多地過問朝政,對你沒有好處。」

「赫兒的性子資質如何我很清楚。」水墨笑沒有消去火氣,「你不必擔心我會為了達到我的目的而推赫兒去死!」

說來說去,不過是擔心他介入將來的儲位之爭罷了。

不過他幫自己的女兒有什么不對?

她用得著這般防賊一般防著他嗎?

既然這般害怕,為何還要睡在他身邊?便不怕他這個枕邊人趁著她睡下了要了她的性命?

水墨笑在心里怒斥著,只是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司慕涵也板起了臉,「你是想讓御史彈劾還是想讓赫兒當這個出頭鳥?」

水墨笑瞪著她,卻說不出話反駁。

「好了。」司慕涵不想繼續為這個話題爭論下去,「赫兒是朕的長女,不管將來如何,朕都不會薄待了她的。」

水墨笑深吸了口氣,壓下了滿腔的怨氣,「陛下說過了的話可便要作數!」

司慕涵也懶得與他做這些意氣之爭,「朕離宮的日子,後宮和幾個孩子都交給你了。」

「陛下放心,其他方面臣侍插手不得,不過這後宮,臣侍還是可以管得住的。」水墨笑似乎余怒未消失。

司慕涵只當沒發現繼續道:「善兒的情況要時時注意,執兒那孩子有空你也多看看,佑兒和昀兒都是懂事的,而且有豫賢貴君在旁照顧,倒也沒什么,只是琝兒的性子愛鬧卻是要管的緊一些,述兒懂事,但畢竟還小,日常生活總是需要多加照顧的,雖然有翊君在旁照顧,但是翊君礙於身份很多事情也無法做到,到時你便……」

「等等!」水墨笑抓住了她話中的一絲不妥,「四皇子需要臣侍多加照顧,臣侍明白,只是為何三皇子和四皇女都要臣侍看著?陛下便這般憐惜皇貴君,連這等教導照顧自己孩子的事情都舍不得讓他操勞?」

司慕涵看著他,「朕打算帶著皇貴君同行。」

「什么?!」水墨笑震驚地猛然站起身來,盯著司慕涵,「你要帶雪暖汐一同去?!」

帝王出巡雖然沒說不得君侍隨行,可是她這一趟是去巡視海軍軍營,怎么可以帶著君侍前去?

司慕涵對於水墨笑的震驚似乎並不怎么在意,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嗯,隨後道:「這些日子發生了不少的事情,朕想帶他出去走走,也換換心情。」

水墨笑聞言,一口氣給梗在了喉嚨當中,上也上不得,下了下不了,半晌之後,方才咬著牙,擠出了一句話,「陛下果真是憐惜皇貴君!」

難怪要去兩個多月,原來是要去游山玩水!

司慕涵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想著什么似的,「這一趟出去除了要去巡視海軍軍營之外,朕要微服前去越州看看,此外還想看看東南各州是否真的如折子上面所說的已經完全從當年的那場蝗宅當中緩過來,順帶看看這幾個州的情況。」

水墨笑聽了這話,氣是順了一些,然而心里始終是不舒服,可是便是不舒服又如何,她寵著雪暖汐,誰人不知,想至此,惱怒轉為了酸澀,狠狠地吸了幾口氣,方才恢復了表面的平靜,「陛下放心,臣侍定然會幫陛下照看好後宮的!」

司慕涵聞言擰了會兒眉頭,然而卻沒有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

且說雪暖汐去聆鳳殿看望四皇子敲打官錦一事。

雪暖汐看著抱在了懷中的四皇子,滿心的憐惜,四皇子的身子張開了不少,可是,卻還是比同齡人顯得瘦弱許多,不過因為是男子,也沒有引起外人的注意。

皇子身子弱些乃尋常之事。

而患有啞疾的事情也一直是個秘密。

官錦對於雪暖汐的到來自然是不歡迎可是卻也不得不按下心中的怒意,客客氣氣。

雪暖汐抱著四皇子哄著,這個時候的孩子已經可以認人了,雖然雪暖汐好幾日未曾來見過可是他卻似乎未曾忘記雪暖汐似的,被他抱在懷中也不哭,只是轉著眼珠子看著他。

司以琝對於這個弟弟雖然不熟悉,不過見了也是喜歡的,而且有四皇子在,他便不再是最小的一個了,將來也有人叫他皇兄了,因而此時他便很努力地看著四皇子,哄著他叫自己三皇兄。

可是四皇子卻沒有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