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有何資格(1 / 2)

「本宮知道本宮這個命令不合規矩。」蜀羽之凝著面容盯著眼前的暗衛,「但是,這件事事關陛下事關大周江山,本宮不能坐視不理!」

他接手暗衛雖然已經有一段日子,但是,卻還是沒有信心他的這個命令能夠得到執行。

可是,他不能什么也不做。

「本宮只是想看一看陛下的脈案。」

「主子……」那暗衛第一次用了遲疑的語氣,「陛下的脈案是宮中機密,而且事關陛下安危,若是沒有得到陛下的允許,請恕屬下不能領命。」

「規矩是死的!」蜀羽之聲音有些急切,除了這個方法,他真的已經找不到任何的法子弄清楚心中的疑惑,他左思右想,始終覺得陛下的情況沒有御醫所說的那般簡單,「本宮不是要拿陛下的脈案做什么,本宮只是想確定一下陛下真的沒事!當年……當年先帝也是這般忽然間……本宮不是要傷害陛下!」

暗衛神色掙扎,卻還是沒有應允。

「若是陛下真的只是受了刺激的緣故,本宮可以不這般,可是……」蜀羽之咬了咬牙,「趙氏即便沒有露出絲毫把柄,可是,他不是皇貴君借屍還魂已經是確定了的,他這般和陛下親近……若是……本宮最怕的便是陛下吐血這事和趙氏有關系!你們是陛下和全宸皇貴君花費十年培養出來的,便當看在全宸皇貴君的面上幫本宮這般一次!便這般一次!本宮沒有女兒,也沒有親生孩子,本宮不可能做出任何傷害陛下的事情的!更何況,當年皇貴君不也是讓你們瞞下了官氏的事情?而皇貴君這般做,也是為了陛下,為何皇家!本宮自知沒有資格和全宸皇貴君相提並論,可是,本宮如今的心情便如同皇貴君一般,本宮只是希望陛下能夠安然康健!」

「便是因為出了全宸皇貴君一事,屬下方才不能領命。」那暗衛臉上的掙扎消失,恢復了平常得神色。

蜀羽之沒想到自己說了這般的多反而起到了反效果。

「真的不成?!」

「除非有陛下的准許。」那暗衛堅決地道。

蜀羽之合上了眼睛,不再言語,然而,卻沒有打算放棄,不能讓暗衛私下去取,便只有一個辦法,可是這般做,後果……

眼眸倏然掙開,不管什么後果,他都必須弄清楚這件事。

「既然要陛下的旨意方才能夠取得脈案,那本宮這便去求陛下,你先退下吧。」

「屬下還有一事稟報。」

蜀羽之沉了沉思緒,「什么事。」

暗衛隨即將祭祀結束之後太廟中蒙斯醉打了司予述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蜀羽之聞言,沉默半晌,「本宮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蜀羽之在暗衛離開之後,沉默地站了會兒,然後便往交泰殿而去,而他的求見也並沒有受到阻難,進了交泰殿,便見司慕涵正在御書房內,似乎在處理著政事,看著那比方才在太廟之時又差了一些的臉色,蜀羽之心頭一同痛,「陛下,你的身子有恙,應該多休息。」

司慕涵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你來有何事?」

「臣侍擔心陛下。」蜀羽之卻沒有提及脈案一事,他也沒打算來取得司慕涵的同意,因為她不會同意,而他來交泰殿,只是為了,免除暗衛的懷疑。

司慕涵看著他,「朕說了朕沒事。」

蜀羽之上前,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方才在太廟當中,陛下為何……」

司慕涵臉色有些沉,沒有回答。

「臣侍逾越了。」蜀羽之垂著眼簾道,不過卻沒有結束這個話題,「陛下是希望三殿下能夠自己醒悟,自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嗎?」

司慕涵臉色有些清冷,卻還是沒有說話。

「方才臣侍得到了稟報,豫賢貴君在太廟中打了四殿下。」蜀羽之緩緩說道,「陛下,真的不告訴豫賢貴君真相嗎?」

司慕涵聞言之後,卻是呆愣了起來,好半晌之後,方才開口,「你先下去吧。」

蜀羽之看著她會兒,最後始終是什么也沒說便退了下去。

出了交泰殿之後,蜀羽之便直接往太醫院而去。

蜀羽之進了太醫院,找到了李院正,然後,直接說道:「本宮想看看陛下的脈案。」

李院正有些訝然,「翊君可有陛下的旨意?」

「方才本宮在交泰殿內已經得到了陛下的准許。」蜀羽之正色道,沒有絲毫說謊的痕跡。

李院正蹙眉,「翊君可否取得陛下的手諭?」

帝王的脈案是太醫院的最高機密,有專門人員掌管,沒有皇帝的旨意,便是鳳後也不得私自查看,御醫每一次需用到脈案都陛下記錄在案。

而這兩年來,她已經是沒有再負責陛下的日常診脈,便是她,也沒有解除不到脈案。

「怎么?」蜀羽之沉下了面容,「難不成李院正覺得本宮是在假傳聖旨嗎?」

李院正沉思會兒,「臣不敢,只是如今負責為陛下診脈的簡御醫不在太醫院,不如……」

「本宮是領了陛下的恩准而來的,李院正便只要將脈案交給本宮變成。」蜀羽之沉下了聲音打斷了她的話,「若是出了什么差錯,本宮自會一力承擔,不會連累到太醫院,而且,既然李院正認為本宮不敢假傳聖旨,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李院正又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點頭道,「那請翊君隨臣而來。」

蜀羽之對於李院正的退讓並不意外,畢竟,誰也不會去想他有這個膽子假傳聖旨,即便冒著惹怒她的危險,他也必須弄清楚這件事。

然而,蜀羽之一直維持著平靜的面容在看到了那脈案上面最新的記載之時,卻是倏然見失了顏色……

……

蒙斯醉帶著極大的憤怒以及傷心心寒回到了流雲殿,之後便一言不發地守在司以佑的身邊。

司以佑始終未曾醒來。

便是簡御醫已經三番四次說了司以佑是因為失血過多所以方才身子虛而沉睡,沒有性命之憂,可是看著兒子那般蒼白的面容,他的心還是宛如刀割一般。

那般的痛,那般的冰冷。

蒙斯醉即便狠狠地打了司予述一個耳光,但是卻始終無法緩解內心的痛楚。

當日他有多疼愛司予述,有多憐惜她,如今便有多恨。

他做夢也想不到最後可能毀了自己兒子的人是她!

「父君,你昨夜一晚上都未曾合過眼,不如……」司予述上前勸說。

蒙斯醉卻打斷了女兒的話,「你皇兄一日不醒,我一日不休息。」

「可是……」

「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蒙斯醉看著女兒,「臉上的傷,再讓憶古給你上上葯。」

司予昀咬著牙,「兒臣沒事,兒臣只是恨為何昨夜不將她給殺……」

「昀兒!」蒙斯醉打斷了女兒的話。

司予昀不理解,「父君,難道到了這般時候,你還要維護她嗎?!」

「這些話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說出口。」蒙斯醉臉色清冷地道。

司予昀一愣。

「本宮說過,傷害本宮,本宮可以不計較,可是傷害本宮的孩子,那不管那人是誰,本宮都不會放過!」蒙斯醉緩緩說道,眼眸一片暗沉。

司予昀是第一次在父親的眼中看到過這般神色,心倏然咯噔了一下,父君這般恨司予述,那將來若是知曉了她所做的事情……是不是也會……他說不管是誰,他都不會放過……是不是連她也是一樣?不會的……一定不會!「父君,我們不能讓雪凝活著走出內務府的刑房!」

蒙斯醉眼眸微微睜大了一些,看著女兒不語。

「父君!」司予昀收斂了殺意,「便是趙氏這一次被壓著不四處亂說,可是雪凝若是被放了出去,那她便是為了活命,也一定會將這件事宣揚出去的!而且,雪凝……兒臣覺得這件事便是雪凝一手策劃的!她應該是為了幫司予述打擊我們,方才對皇兄做這樣的事情!或許……這件事根本便是司予述和雪凝合謀,為的便是算計皇兄,打擊我們!只要皇兄**於雪凝,那不管是父君還是母皇,為了皇兄,也只能將皇兄嫁給她!而雪凝娶了皇兄,便如同握住了我們的一個人質在手,屆時不管我們做什么,都必須受她的牽制!」

殺了雪凝,然後將一切的罪名推到了她的身上!這樣父君便不會知道是她所為,便不會和她反目!

「而且一定要快,母皇如今沒有審問雪凝,雖說是有心維護,但是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機會,雪凝既然有膽子做出這樣的事情,那便一定是想要了躲過母皇懲處的法子,說不定最後還會將臟水潑到皇兄身上!我們不能讓雪凝有機會這般在母皇面前詆毀皇兄!幸運的是,皇兄並沒有真的**雪凝,將來便是有人將昨晚的事情宣揚出去,皇兄還是清白之身,那這個謠言便不功而破,而雪凝已死,更是死無對證!」

蒙斯醉安靜地看著女兒,始終沒有說話。

司予昀咬了咬牙,抬頭直視父親,「父君,若是可以兒臣也不希望這般狠絕,可是如今我們只能這樣!兒臣知道父君心善,但我們的心善,只會讓她們將我們逼到了絕路上!父君,我們也是逼不得已,沒有人會責怪我們,便是上蒼也是一樣!」

蒙斯醉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眼角有了顫抖。

「父君……」司予昀握緊了拳頭,難道父君還是不相信?還是心軟?

蒙斯醉凝視著女兒,聲音也帶著輕輕的顫抖,「昀兒,你心里是不是惱恨父君?」

司予昀一愣,不明所以。

「父君沒有當好一個好父親。」蒙斯醉眼睛閃爍起了晶瑩,「這般多年來,父君總是想著自己,像是在為自己而難過傷心,總是……昀兒,父君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你皇兄……」

若是他早一些清醒,早一些……

如今佑兒便不會遭受這般折辱,而昀兒……也不會變成了這般樣子……

司予昀眼眸一酸,「父君,兒臣沒有惱恨父君,兒臣知曉父君……父君心里愛著母皇,所以方才會這般……兒臣知道,父君心里比兒臣和皇兄更加的難過……」

惱恨……

她是惱恨過父君,惱恨父君為何心里想著只有母皇,眼中在乎的只有母皇,更惱恨他,為何每一次只要母皇開了口,不管多委屈,他都會選擇忍受,只要母皇希望,他便去照著母皇的希望去做,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他們。

可是如今……

這些惱恨都消失了。

司予昀這一刻心里有股堅定,那便是往後父君便是她和皇兄最大的依靠!

蒙斯醉合上了眼睛,壓下了那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然後,睜開,微紅的眼眸當中一片暗沉,「父君不會讓她活著走出來——」

……

太醫院安放帝王脈案的小閣當中,蜀羽之雙手緊緊地握著手中那本脈案,蜷縮般地跌坐在了地上,身子在不停地顫抖著,臉上已經呈現了青蒼色,溢滿了恐懼。

眸光一直緊緊地盯著脈案上面的幾行字。

每一個字都像是化成了一把把利刀一般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心上。

痛的幾乎呼吸不過來。

便這般過了許久,蜀羽之遽然間站起了來,然後,握著那本脈案沖了出去。

李院正一直守在了小閣外面,見了蜀羽之幾乎面無人色地從里面從出來,當即愣住了,再回過神來之後,卻已經不見了他的身影。

心開始驚恐起來。

翊君這般反應,難道陛下——

這個想法讓再太醫院中數十年的李院正徹底地變了臉色。

蜀羽之拼命地往交泰殿跑去。

寒風吹入了眼中,卻吹不干那不斷溢出來的淚水,他便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在宮道上面一直狂奔著,便是因為跑得過快而絆倒了腳也在第一時間爬起了繼續往前。

他的這般舉動嚇得後面拼命跟上的宮侍驚恐不已。

便是沿途的宮侍侍衛,見了這一幕也不禁變了臉色。

到了交泰殿之後,便直接沖了進去,只是與之前司以晏不同的是,這一次,沒有人來得及攔下他。

他直接地沖進了御書房,將司慕涵也被驚了一驚。

她看著沖到了自己面前,隔著桌案滿臉淚痕,面無血色,渾身顫抖地看著自己的蜀羽之,擰緊了眉頭,「你怎么了?」

蜀羽之抑不住顫抖也挺不住眼淚甚至無法開口說話,視線被模糊了,模糊的他幾乎看不清眼前的女子,恐懼像是一只無形的手一般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讓他連呼吸都顯得極為的困難。

司慕涵越發覺得不對勁,站起身來,「羽之,發生了什么事情了?」

「為什么——為什么——」蜀羽之哽咽了出聲,握著那本脈案的手更緊的用力。

司慕涵眉頭皺的更緊,「到底怎么了?!」

蜀羽之揚起了右手,嘭的一聲將手上的那本脈案按在了桌案上面,情緒陷入了歇斯底里中,「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你說你沒有事情的!御醫說了,你只是受了刺激而已,為什么上面會寫著傷及肺腑?為什么會說長期的積郁!為什么會有積郁成傷?!為什么?!是因為皇貴君嗎?因為他不在了,所以你便也不想活下去了嗎?!」

司慕涵的臉先是僵硬了一下,然後便慢慢地轉為了鐵青,幽暗的眸子當中燃起了怒火,身上的威壓也因為憤怒而便重,眸光冰冷,聲音更是冷冽,「誰給你權力去看這些!?」

「你不是堅信趙氏便是皇貴君嗎?!他都已經回來了!他以趙氏的身份回來了!皇貴君已經回來了,為什么你還是這樣!皇貴君已經回來了兩個多月了,為什么不但沒有好過來反而嚴重?!陛下——他已經回來了——」蜀羽之撐著桌面,對著司慕涵吼道。

「誰給你權力去看這些!」司慕涵大手一揮,將桌案上的東西給掃落了地,勃然大怒道:「誰給你權力!?」

蜀羽之身子痙攣了一下,情緒進一步失控,「誰給我權力?現在你便只想跟我說這些嗎?陛下,你就只想跟我說這些嗎?!司慕涵,你怎么可以這樣——你怎么可以!你也是我們的妻主!你也是我們的妻主啊——你怎么可以這般——怎么可以——便是你不在乎我們,可是你還有你的江山還有你的孩子,你連這些都不在乎了嗎?!」

為什么到了如今,為什么到了這般地步,她卻還在說這些!

他們便這般的無足輕重嗎?!

便是她不在乎他們,可是她還有她的江山!

「陛下,你是大周的皇帝啊,你怎么可以任由自己這般——」

「夠了!」司慕涵面容幾乎扭曲了起來,整個人猙獰無比,「你給朕閉嘴!」

蜀羽之沒有在說下去,只是卻依舊流淚滿面地看著她。

而便在這時,冷霧走了進來,看見了眼前的場景,神色微變,隨後低下了頭,「陛下,趙侍君求見。」

「讓他滾!」司慕涵忽然間拿起了桌邊未曾被掃落在地的硯台扔了出去,砸在了冷霧腳跟前,目光狠戾,「讓他滾——」

冷霧低著頭,快速領了命令便退了出去。

司慕涵狠戾的目光隨即移向了蜀羽之身上,「你憑什么來這里質問朕?你有什么資格來這里跟朕說這些!你不過是朕的初侍罷了,你有什么資格!便是朕死了,你連陪葬的資格都沒有!」

蜀羽之渾身顫抖地踉蹌後退,不敢置信她居然說出這般絕情的話,他開了口,想說出什么,可是最後卻一個字也發布出來,極深的痛楚在五臟六腑當中不斷地蔓延著,最後,深入了骨子里。

她說,他沒有資格。

便是她死了,他也連陪葬的資格都沒有!

沒有資格——

便是在多年前他和她的關系鬧到了最僵的時候,她也未曾說過這般絕情的話!

「是,我是沒有資格,我不過是卑賤如泥的初侍罷了,我沒有資格——」

他一步一步地往後退,一字一字地嘶吼出聲。

淚如泉涌。

司慕涵可怖的面容僵硬如鐵,身子因為巨大的憤怒而哆嗦著。

「你要死,你不要命,好!我陪著你,你死我便死!我沒有資格跟你合葬,可是我有沒有資格跟你陪葬只有我可以決定!你若死,我便跟著,誰也阻止不了——」

這些話原本不在蜀羽之的計劃之內,他來只是想問清楚脈案上所記錄的是不是真的,然後求她保重自己,求她不管如何保重自己。

可是她的那一句沒資格,卻摧毀了他的一切。

多年以前的傷疤再一次被挖了出來,鮮血淋淋。

當年被迫成為初侍是他人生當中的最痛。

可是後來,他遇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