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相互折磨(1 / 2)

下午時分,憶古親自將點心送到了交泰殿。

司慕涵看著桌子上擺放著的各色糕點,神色平靜,從她的臉上無法看出任何的喜怒,只除了那垂著眼簾的眸子卻幽深了些許,不過也僅僅是一會兒罷了。

憶古垂著頭恭敬地將主子的邀請說出,「主子許久未曾見陛下,原本是想親自來給陛下請安的,但是又擔心打擾陛下,便讓奴侍送些點心過來請陛下品嘗,主子晚上還備下了陛下喜歡的吃食等候陛下駕臨。」

司慕涵抬起視線看向憶古,聲音沉靜威嚴,隱約間似乎還帶著一抹淡淡的失落,「知道了,晚些時候朕便會過去。」

憶古聞言心下一喜,當即謝恩,隨後便退了出去。

司慕涵再一次盯著那點心看著,沉默失神了良久。

豫賢貴君往交泰殿送點心一事很快便傳開了,君侍往交泰殿送東西這並不算是什么大事情,但是若是這個人是豫賢貴君,那便不一樣了。

雖然後宮眾人知曉蒙斯醉和司慕涵之間事情的人不多,但是這些年,兩人之間的關系大家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蒙斯醉忽然又此舉,的確讓眾人詫異不已。

尤其是水墨笑和蜀羽之這兩個知情之人。

水墨笑除了詫異之外,更多的是憂慮,他敢拿自己的人格擔保,蒙氏這般行為是為了禮王,可是偏他又無法說出任何反駁斥責之言,他自己能夠猜想陛下是用禮王來磨礪太女,蒙氏自然也是可以想到,若是換做了他,他也會如蒙氏一般去做!

沒有一個父親會願意看著自己的女兒成為別人的磨刀石,最終不得善終。

赫兒尚便是他親生的,他也同樣的憂心,更何況蒙氏還是禮王的生父!

可若是蒙氏這般做了,他和陛下之間的關系怕是更加的難以恢復到從前。

水墨笑很清楚,蒙斯醉這般行為便是在女兒以及永熙帝之間做出了一個選擇,水墨笑能夠猜到蒙斯醉的目的,而他相信司慕涵也一定可以猜到,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之下,這件事不管最後是一個什么樣的結果,身在其中的兩人,都不會是真正的贏家。

可對於這件事,水墨笑卻連阻止的能力都沒有,便是他能夠阻止一次,卻不可能永遠阻止。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蜀羽之心里也是有著同樣的憂慮,不過他卻沒有如水墨笑一般只是看著,而是想盡最後的努力,他在傍晚之前去了流雲殿。

只是,卻沒有見到了蒙斯醉。

憶古稟報說,蒙斯醉累了還在沉睡著。

蜀羽之垂了垂眼簾,然後起身道:「請轉告豫賢貴君,本宮來過。」

「是。」憶古應道

蜀羽之猶豫了半晌,最後看著憶古道:「你是豫賢貴君的近身宮侍,有些話,本宮也不需瞞你,本宮希望你能將本宮的下面的這些話轉告豫賢貴君。」

憶古心里一緊:「翊君請講。」

蜀羽之沉吟會兒,「不管發生什么事情,還請豫賢貴君莫要將從前的一切完全丟去,如今豫賢貴君的心情臣侍明白,當年,臣侍也曾經有過這種絕望的看不清前路的心情,那時候,臣侍差一點便鑄成大錯,幸好上蒼憐憫,給了臣侍一次機會……世上諸事,不僅有一種解決方式,不管如何,我們都不該將自己心里最珍貴的丟棄,還請豫賢貴君三思,莫要為了眼前的尚不清楚的危機而毀掉了多年的情分,也請豫賢貴君相信,不管陛下心里如何抉擇,太女禮王都是陛下的骨血,臣侍相信,陛下都會護其周全!」

憶古聽了這些話,臉色變了好幾變。

「本宮的這些話,還請一一轉告豫賢貴君。」蜀羽之正色道,「你在豫賢貴君身邊,也多多勸勸,事情還不至於要走到這般一步!陛下心里仍舊是記掛著豫賢貴君的。」

憶古心里凌亂,「……是。」

蜀羽之心里嘆息一聲,隨後便起步離開,在走了兩步之後,便又想起了一件事,「南苑之內舒君召見周家正夫以及周大人一事始終不合規矩,往後這樣的事情,還是不要再發生的好。」

今日他沒有去朝和殿見一眾回宮的君侍,但是舒君的轉變他卻清清楚楚,究竟那日舒君和禮王證據他們發生了什么事情,讓他忽然間像是脫胎換骨一般?自從那日之後,他也比之前更加注意舒君的舉動,自從那日之後,舒君便再也沒有和禮王正君見過面,甚至沒有再出住處一步,可是心情卻是一日不一日好,像是整個人瞬間豁達了一般。

雖然這算不上是壞事,但是這樣的反常變化,卻仍是讓他心生憂慮。

如今豫賢貴君和陛下之間的關系已經夠糟糕了,他真的不希望再攙和上一個舒君!

憶古聽完了蜀羽之的勸告,臉色更是難看,那件事雖然他們沒有刻意隱瞞,但是翊君並沒有去南苑,他如何得知?若是鳳後提起這話也便罷,可是翊君……憶古心里更加的不安,難道主子的一舉一動早便在別人的掌控當中?

那這個人是鳳後,還是……陛下?!

心里混亂許久,憶古方才擠出了一個是字。

蜀羽之見了憶古的神色自然也是明白了他的想法,可是有些事情,他無法給出解釋,而且有些時候,越是解釋反而越是糟糕。

只是,他並不後悔說出這些話。

這般多年了,他真的不希望再生任何的不必要的風波。

送走了蜀羽之之後,憶古便去了寢殿,他並沒有說謊,蒙斯醉是還在睡著,自從午膳之後,他便一直睡著。

憶古沒有去吵醒主子,這兩個月來,主子日夜憂心,又不能在二皇子面前表露出來,只能夜深人靜的時候輾轉難眠。

如今難得睡得這般沉,他如何能夠吵醒?

夜幕降臨,永熙帝的御駕駕臨了流雲殿,而這時候,蒙斯醉仍舊沒有醒來,憶古親自前去迎接,同時也代替主子請了罪,「主子這兩個月因為疫症的事情一直不得安眠,既擔心陛下又擔心禮王殿下,上午趕了一上午的路,午後睡下了之後便一直睡著,奴侍見主子好不容易睡得這般沉,便沒有叫醒。」

「睡得這般沉可是身子不適?」司慕涵沒有責怪,蹙眉道。

憶古回道:「午後太醫院已然來人給主子請過了脈,主子只是憂思過重,其他的並沒有什么大問題。」

「朕去看看。」司慕涵沉吟會兒之後道。

憶古忙在前方引路。

流雲殿的寢殿多年未變,只是司慕涵走進來的時候,卻忽然間生出了一股陌生感,她似乎記不清她有多久未曾踏進過這寢殿內。

內室內漂浮著淡淡的熏香,司慕涵聞了會兒,不禁蹙眉,「怎么染這種香?」

這是安神安眠之用的熏香。

「主子這兩個月一直不得安眠,御醫便給主子開了這熏香,說是安寢的時候點上,會睡得更好一些。」憶古低聲道。

司慕涵心里像是堵住了什么似乎,沉郁的難受,緩步上前,坐在了床邊,看著床上仍舊睡得沉的男子,心中的沉郁更是難受。

憶古悄然退了出去。

床上的蒙斯醉雖然沉睡著,可是眉宇之間仍舊是殘存著擔憂之色,臉色也比出宮之前差了許多,眼眸之下還泛著淡淡的青色。

可見不得安眠的程度有多深。

司慕涵沒有說話,沉默地凝視著蒙斯醉,一直坐著。

寢殿內只燃著一盞宮燈,柔和的光灑落下來,仿佛給安靜的室內添了幾分的哀傷。

蒙斯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只是覺得很累很累,想一直睡下去,一直這般睡下來,可是後來,他的腦海當中出現了一幕可怖的畫面。

他的女兒被人押上了行刑台,絕望地叫著父君救我。

可是他卻一動也不能動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刀光一閃,眼前一片赤紅。

「不要……」蒙斯醉猛然坐起身子,手捂著胸口,不斷地喘息著,臉色也蒼白了下來,額上冒著冷汗。

「怎么了?可是做噩夢了?」

一道溫和擔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蒙斯醉抬起了頭,便看見了司慕涵帶著擔憂的的面容,愣了一下,下一刻,忽然怒從心起,猛然對著眼前的臉龐揮出了一巴掌。

司慕涵顯然是沒想到蒙斯醉會這般做,一時間愣住了。

而蒙斯醉,他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內,他只是知道,他的女兒人頭落地的那一幕在他的腦海當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

他恨這個女子!

恨這個他愛了一輩子的女子!

司慕涵沒有下一步的動作,而是安靜地凝視著眼前的蒙斯醉,眼底深處有著深沉的悲傷。

「你滾!滾——」蒙斯醉捂著頭歇斯底里地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