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秋雨微涼(1 / 2)

當司予執帶著竇英的屍首回到了京城,京城正迎來了入秋之後的第一場秋雨。

微涼的秋雨浸染了整個京城,將盛夏殘余的炎熱一掃而清。

司予執並未通知順天府的人,而是直接將竇英的屍首送到了順天府,交給了於靈,然後在眾人驚愕的目光當中沉默地轉身離開。

「二殿下!」於靈連忙叫住了她,神色凝重,「二殿下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予執停下了腳步,轉過身,此時她渾身都被雨水給淋濕了,幾縷濕發落到了緊貼著她的臉龐,更添了幾分狼狽與憔悴,她的神色很平靜,平靜的失去了所有的生氣,「此事本殿會親自向母皇解釋,還請於大人將此人屍首保管,等待母皇的旨意。」

說完,便不再解釋什么,起步離開。

於靈眉頭蹙起,即便她不說出來,但是心里的揣測並不難猜。

她懷疑司予執是殺人滅口。

之前二皇女私自出了京城原本便是一大過,若是她將活著的刺客帶回,或許還真的可以將功折罪,可是如今……刺客死了,二皇女不但會因為私自出京而遭受懲處,刺殺太女的嫌疑便更加洗不清。

若是二皇女真的不是刺殺太女的幕後真凶,那她為何要冒著私自出京的罪名匆忙離開?

因為情況不明,於靈並沒有做出進一步的舉動,而是依著司予執所說的,將她帶回來的屍首交給衙門的仵作安置好,然後將此時通告了庄之斯以及刑部尚書。

庄之斯得知這事之後,臉色變了幾變,隨後便去了兵部衙門,找上了司予赫。

「你說什么?!」司予赫聽了庄之斯的話,不禁驚詫道。

庄之斯看著她,正色道:「殿下,二皇女一事殿下還是莫要繼續插手的好。」

司予赫明白庄之斯的意思,可是,她仍舊是不相信司予執真的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阿斯,此事之中可有什么誤會?」

「二殿下出京之前從未告知過下官等人。」庄之斯並沒有給司予赫想要的答案,「那日我們苦等不到二殿下到來,又在二皇女府找到人,著急之下便讓人四處打聽,方才從城門看守那里得知了二殿下出京一事。」

「這件事你為何不早些來告知本殿?!」司予赫有些惱怒。

庄之斯嘆息一聲,「因為下官知曉若是殿下知曉這件事必定會第一時間進宮找陛下。」

司予赫臉色僵了僵。

「下官知道下官這般做逾越了。」庄之斯正色道:「可是下官仍是覺得,殿下不該再卷進這件事里面來!先前殿下那樣做是手足情深,可是如今二皇女待罪之身又明知故犯私自出京,殿下若是繼續不管一切地為二殿下求情,那便是是非不分,甚至會被認為是和二殿下沆瀣一氣,這樣殿下不但救不了二殿下,甚至還會自身難保!」

頓了頓,又繼續道:「便是殿下不擔心被朝中的大臣懷疑,甚至被陛下懷疑,可是殿下可曾想過,若是太女得知了殿下這些舉動心里會作何感想?即便太女相信殿下不會和二殿下私下勾結,可是,殿下這般不惜一切保二殿下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在傷害太女!下官知道殿下這般維護二皇女是因為您是長姐,你有這個責任,可是殿下莫忘了,二殿下是您的皇妹,太女也是。」

司予赫臉色一變,顯然她是忽略了這一點。

「先前陛下要殺二殿下,殿下極力為她保命,太女知曉之後許也不會怪殿下,可是若是殿下繼續下去,太女便是心胸再廣也不會不介意的。」庄之斯繼續道:「而且,陛下也並不想將二殿下私自出京一事鬧大,於大人得知二殿下自私出京之後便第一時間去稟報了陛下,陛下並未讓人去追回二殿下,相反是讓我們封住了此事。」

司予赫又是一愣,沉默半晌,然後問道:「母皇讓於大人封鎖了消息?」

「是。」庄之斯認真道:「若非如此,御史台的御史此時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的。」

皇女不得允許不得出京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若是御史台得知了二皇女私下出京,必定會鬧翻天。

司予赫垂眸沉吟半晌,「阿斯,你說母皇如今心里是怎么想的?」

「下官不敢妄自揣測聖意。」庄之斯道,「也揣測不到。」

前一句是客套,後一句是實話。

司予赫自然是聽得出來,「母皇會改變主意饒了二皇妹本殿是有想到過,可是本殿卻沒想到會那般的快,如今母皇居然不追究二皇妹私自出京一事,更是本殿未曾想到的……母皇為何會有這般大的轉變?又究竟想做什么?她真的會放過二皇妹嗎?還有如今二皇女領會了那刺客的屍首,竟是她殺了那刺客,還是其中發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話問完,但是卻沒有等待庄之斯的回答,而是轉了話題,「你放心吧,我會謹慎處理此事,不會沖動行事的。」

庄之斯的顧慮她心里清楚,不管她們之間如何,但是,單憑庄之斯娶了大皇兄,她們便早已經連在了一起。

庄之斯也沒有多說什么,客套兩句之後便行禮離開。

而此時,在交泰殿外,司予執雙膝跪著,垂著頭,任由著濕冷的秋雨敲打在了她的身上。

可是,她卻未曾能夠等到永熙帝的召見。

冷霧從殿內出來,宣了永熙帝的口諭,「二皇女,陛下有旨,您只要將你所稟報的事情寫成折子呈上來即可,不必面見陛下。」

司予執緩緩抬起頭,雨水滴落在了她有些蒼白的面容上,「母皇……無暇見我嗎?」

「奴侍只是奉旨傳話罷了。」冷霧低著頭道。

司予執沒有說話,而是看著交泰殿的正門,失神半晌,隨後,開口道:「兒臣未得允許私自出京,請母皇降罪……」

說罷,俯身磕頭。

冷霧隨即道:「二殿下,陛下既然未曾提及這事,那這事便是不存在,還請二殿下莫要讓陛下煩心憂神。」

司予執抬起頭看著冷霧,眼底閃爍了希冀,只是這抹希冀在看見了冷霧的神情之後,便湮沒在了濃郁的死寂當中,即便冷霧的神態仍舊是如同尋常一般冷漠恭敬,可是,她卻還是感覺到了,母皇不追究這件事不是因為要寬恕她,而是因為……因為……

或許是因為母皇根本便不想為了她而費神應付那些御史。

「二殿下請回。」冷霧繼續道。

司予執僵著冰冷的身子看著交泰殿的殿門,好半晌,方才木然地站起身來,然後,轉身一步一步地離開。

竇英死了。

她便是連證明自己真的沒有傷害太女之心的機會也沒有了。

往後,母皇更是不會原諒她!

司予執笑了,笑的心如死灰。

「二殿下。」前方一個撐著傘的宮侍快步上前,行禮道:「見過二殿下,我家主子請二殿下去承月殿一趟。」

司予執看著眼前的宮侍,想起了司以徽,想起了她這個最無辜的弟弟……以前他是受父君的連累,而往後,怕是也受了她的連累,「徽兒可好?」

「五皇子很好。」那宮侍回道。

司予執合了合眼睛,「那便好……請回去告訴蜀父君,兒臣還有一份折子需要擬寫,不方便前去承月殿,請蜀父君見諒。」

她想徽兒,想去看看他如今的情況,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定然是被嚇壞了吧?

可是她不能去。

這時候她若是去了,只會連累他。

那宮侍一愣,顯然是沒想到司予執會拒絕。

司予執沒有多說什么,起步離開。

秋雨的涼意一點一點地滲進了她的身體中,可是,卻始終及不上心頭的冰冷。

她知道她往後的日子,便是活著,也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

一炷香後,承月殿內,蜀羽之得知了司予執婉拒前來承月殿一事,沒有惱怒,只是安靜地坐著,許久之後,方才常常地嘆息了一聲。

而這時候,便在門邊,司以徽一臉蒼白地站著。

「徽兒?」蜀羽之發現了司以徽,輕聲開口。

司以徽緩步上前,無言行禮。

蜀羽之看著眼前的孩子,心頭有些酸澀,除了出事那日他激動過哀求過他之外,後來的日子中,他都安安靜靜的,便是他沒有任何的動靜,他還是安靜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