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又是一年(1 / 2)

「司慕涵,你真的將我當成了傻子了嗎?!」

一片死寂。<-》

在蒙斯醉吼出了這句話之後,現場一片死寂。

蒙斯醉面容扭曲著,雙目泛紅,像是一只受了極大刺激的野獸一般,張開了猙獰大爪,欲將敵人撕碎。

「給我幸福?給我幸福?你憑什么這樣說,你有什么資格說這句話!」

他想過很多種她這些舉動的目的,也想過她會說出其他的借口來掩飾她的真實目的,但是卻怎么也想不到她會跟他說了這般的一個理由!

想給他幸福?!

她不知道這句話多可笑嗎?

不知道——

這話比她說出要殺了他的話還要讓他痛苦難受嗎?!

她以為她這樣說,他就會感激涕零,就會當之前的一切事情都沒有生,然後任由她擺布利用為所欲為嗎?!

面對蒙斯醉的怒斥,永熙帝並沒有因此而動怒,只是安靜的看著他,似乎在給他機會將心里的痛苦都給作出來似的。

「主子……」地上跪著的憶古鼓起了勇氣喚道。

蒙斯醉隨之厲喝:「都給我滾出去!出去!」

室內的眾人,心驚膽顫,不知道該不該聽令。

憶古此時的臉色已經是蒼白無比。

「下去。」永熙帝輕輕開了口,解救了一眾宮侍。

眾人紛紛從地上爬起,然後低著頭退了下去。

便是憶古也不得不離開。

很快,室內便只剩下兩人。

蒙斯醉仍舊是站著,渾身顫抖,臉上的怒色沒有半分消退。

而永熙帝,還是坐著,「或許我真的沒有資格說這句話,只是,此時此刻,我的確是想給你幸福,這也是,我當年對你的承諾,醉兒,我欠你一份幸福。」

「不要跟我提當年的事情!」蒙斯醉更是失控,像是被永熙帝的話戳中了爆炸點似的,「不要再提當年雲州的那一年,不要再去玷污那一年!那一年的回憶是我僅剩的美好,是我為數不多的快樂,你想要什么直接說,直接說,不要為了達到目的連這最後一點美好都不讓我保留!」

雲州一年,是他生命的轉折點。

若是那一年他沒有遇見她,如今,便不會成了這個樣子,便不會,變得連他自己都不認得自己!

後悔嗎?

他跟她說過他後悔遇見了她,可是,真的後悔嗎?

不!

那一年的每一件事情,他都沒有後悔過!

即便如今幾乎萬劫不復,可是,他也未曾後悔!

他後悔的,只是為了不早些認清現實,認清楚,那一年當中深愛著自己的女子,不是後來他在新婚之夜所見的那個女子!

再也不是!

所以,他不允許她毀了他生命中僅剩的最後一份美好!

不允許!

「司慕涵,我已經是你砧板上的肉了,你可以任意宰割,我一句話都不會說,可是,你不能無恥到連我僅剩的一份美好都玷污!我不會允許你這樣做,絕對不會!」

「這些日子,朕一直在想,若是當年朕沒有隱瞞身份,又或許,早些去向你母親表明身份,或許,後面一切都會不一樣,沒有了那撕心裂肺的分離,也沒有後來許許多多的意外的事,意外的人。」永熙帝仍舊是緩緩說著,語調沒有多大的起伏,「醉兒,那一年於你來說是最美好的記憶,於我而言,亦是如此,我如何會去玷污?」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蒙斯醉盯著她,咬牙切齒,卻也有著說不出的悲痛,「那一日,在你危及之時,你跟我說的那些感人肺腑的話,為的不過是讓我安安靜靜地給你陪葬,不會給你的女兒造成任何的麻煩!人們常說,人之將死其言亦善,可是到了陛下您這里,即便是臨死,說的,也只是謊言,字字帶著目的,帶著算計!這樣的你,我如何相信?這樣的話,我如何相信?!」

過去那般多次,他每一次相信,最後,的結果都是那般的不堪。

不堪到了讓他懷疑過去的一切幸福!

幸福!?

他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擁有過,可是現在……那些真的是幸福嗎?真的嗎?

還只是,他自欺欺人的假象罷了!

「我無法拿出證據證明我所說的話是真心還是假意。」永熙帝看著他,道:「只是醉兒,正如你所說的,你如今已經是我砧板上的肉,任我宰割,我為何還要用這些甜言蜜語來誆騙你?」

「司慕涵——」蒙斯醉倏然厲喝出聲,然後,後面的話,卻沒有說出口,不知道是因為過於的憤怒,還是,再也不知該說什么話。

他的身子,仍舊顫抖著。

面容,扭曲的可怕。

沉默了半晌,他像是忽然間被什么力量給抽空了力氣一般,跌坐了回椅子上面,盯著眼前淡然坐著的女子,「你到底想怎么樣?到底想怎么樣?!」

她到底想怎么樣?

真的想將他逼到了絕境,方才甘心?

看著他一次有一次的狂,最後卻仍舊是無能為力地退讓,她便開心?

這就是她想給他的幸福?!

「若是你對我還有一絲的情分,便直接說,給我一個痛快!司慕涵,我不會再相信你!我也不敢再相信你!」

永熙帝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凝視著他,那雙沉靜威嚴的眼眸此時一片氤氳,讓人看不清真實的情緒,可也便是這樣,讓她的話,更加的難以相信。

蒙斯醉沒有繼續質問,而是,倒了酒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慘淡凄然。

室內的酒味更加的濃郁。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他方才抬起了視線,看向了對面的女子,「為什么你要這么對我?那一日在御花園,你既然已經扯落了我的手,既然已經對我完全失望,為何後來還要那樣?為何現在又要對我說這句話?真的是被我冒著性命危險照顧你而感動了?是嗎?是嗎?呵呵……」

隨著笑聲傳來,眼眶積聚許久的淚水也落下。

「我真的好累好累……這般多年了……是我變的不可理喻,還是,我無法接受你的變化?還是我們都變了?陛下,既然都已經情絕了,為何,還要說出這話?給我幸福?你知道我想要的幸福是什么嗎?你想如何給我幸福?廢了太女立我的女兒?還是,將全宸皇貴君給忘了,將後宮其他人給忘了,只裝著我一個人?都不可能,不可能……可是,即便你真的做到了,我便會幸福嗎?」蒙斯醉仍舊將一杯一杯酒當作了水一般喝,混上了苦澀的淚水,一同吞進了肚子里,「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幸福是什么,你如何能夠給我?也許,從當年雲州一別之後,我的幸福,便也一同毀去,所謂的上天憐憫,所謂的失而復得,不過是我自欺欺人罷了……自欺欺人……」

「別喝了。」永熙帝伸手,阻止了他繼續倒酒的動作。

蒙斯醉笑容極為難看地看著她,「如今,連讓我醉生夢死的機會,陛下都不願意給嗎?」

「來這里之前,我讓冷霧備上了酒,想將你灌醉。」永熙帝卻說出了一句不可思議的話。

蒙斯醉沒有吃驚,或許如今,他便是連吃驚的力氣也沒有了,這一個月來的屢屢挑釁,然後一次有一次地等到她的震怒,已經消耗了他所有的心力,還有方才的一番作,他真的累了,在這除夕之夜,這本該是團聚共享快樂的日子,他卻只感覺到了累,為什么他會將自己折騰成了這個樣子?為何便不能將一切放下?讓自己從這些事情當中解脫出來?

放不下他的兒子女兒,還是,根本就是不能放下她?

「司慕涵,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你許多許多?」

所以,這一輩子,他要用一輩子來還?

永熙帝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著自己的話,「我還記得,你第一次喝醉之時的情形,那一晚,你像是個孩子,將所有藏在心里的話都說了出來,也是在那一晚之後,我放開了之前的那些不愉快,我們的關系好轉,所以,我想,若是,你再醉一次,是不是也能夠回到從前?」

「痴人說夢。」蒙斯醉笑著說出了這話,笑容,比哭喪更加的難看,「而且,臣侍也不記得當時臣侍說了什么,當時臣侍只是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永熙帝眼底閃過了一抹慌意,「痴人也好,夢也罷,醉兒,我們不該從此陌路,那日,朕看見你進了寢殿,出現在朕面前,朕雖然生氣,但是卻也是很高興,不管你因何而進來,至少你願意陪著我,換方子之前的那些話,也並非是謊言,朕所說的……」

「難道翊君和鳳後沒有告訴你,他們打算構陷我一個弒君的罪名嗎?」蒙斯醉打斷了她的話,「臣侍進去,只是因為,臣侍不得不進去,而不是,對陛下還有什么眷念,一切都是被逼的,陛下不需要因為這件事而對臣侍浪費心神!不過,若是陛下真的有心恩賞臣侍不懼死亡的陪伴照料,那便為臣侍討一個公道,還臣侍一個公道,處置了當日欲構陷臣侍的人!」

永熙帝沉默。

蒙斯醉嗤笑了幾聲,「陛下不願意嗎?沒關系,臣侍也只是說說而已,陛下不必勞心勞神。」說罷,然後搖晃著身子站起來,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未曾生一般,帶著醉意地說道:「陛下,時候不早了,陛下應該回去休息了。」

「朕來了,便不會走。」永熙帝回道。

蒙斯醉又笑了兩聲,「陛下是想要臣侍侍寢嗎?呵呵……前段時間,臣侍現了自己頭上多了許多的白頭,這兩日一看,又多了不少,臣侍老了,人老珠黃的,便是陛下不介意,臣侍恐怕也是沒有力氣再伺候陛下了……若是陛下真的想找人侍寢,行宮中有的是年輕貌美的宮侍……」

說完,便搖搖晃晃地往內室走去。

在走過了永熙帝的身邊之時,一雙手將他不穩的身子給拉進了一個有些微涼的懷抱之中。

「朕只是想和你好好呆著而已。」

耳邊,傳來了似乎有些顫抖的聲音。

醉意一點一點地侵蝕了他的意識,也麻痹了他的痛苦。

「這些日子,朕一直覺得很冷,屋里面放再多的火爐,朕也不會暖。」

那似乎隔了九重天的聲音又傳進了他的耳中,也因為這句話,讓他被酒精麻痹了的大腦清明了一些,他掙扎著,轉過了身子,看著眼前的女子,神色茫然,像是不認得她一般。

腳步踉蹌了幾步,然後,哧哧地笑了,「原來陛下是需要人給你暖床啊……可是……臣侍在哪里都覺得暖和,可是唯獨在陛下身邊,方才會覺得冰冷,比外面的風雪還要冰冷,為陛下暖床的責任,臣侍恐怕難以擔當!」

說完,動手拉開了還在自己腰間的手,然後,轉身搖搖晃晃地進了內室。

不管永熙帝今晚上的舉動究竟是何用意,但是,和過去一個月之中對蒙斯醉的屢屢縱容一樣,都是最終失敗了。

人的心,傷了,便很難治愈。

甚至,一輩子都不可能治愈。

永熙帝沒有離開,靜靜地站了半晌,然後,揚聲喚道:「來人。」

很快,外面守著的冷霧進來。

還有同樣憂心著里面情況的憶古。

「收拾一下。」永熙帝臉色雖然不好看,但是,卻沒有動怒。

冷霧領了旨意,喚人進來收拾。

而憶古,則是掙扎著是否該問自家主子的情況。

「陛下,可要回太極宮?」冷霧低頭問道。

「不回。」永熙帝說罷,便起步往內室走去。

冷霧和憶古隨即跟上。

「不必進來!」永熙帝沉聲阻止。

兩人當即停下了腳步。

在永熙帝進了內室之後,憶古方才戰戰兢兢地問冷霧,「冷總管……這……」

主子當著下人的面都敢對陛下拍桌子,如今單獨和陛下在一起,真的不會出事嗎?

冷霧看向他,「不會有事的,我們退下吧。」

憶古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領了命令。

內室

蒙斯醉此時已經是醉的很厲害,趴在了床上抱著被子,低喃著什么。

永熙帝走到了他身邊,便挺清楚了他的醉語。

和第一次在她的面前伶仃大醉一般,嘴里低喃著當年的事情。

「阿涵……我不是故意跟你說那些話的……」

「我真的沒有法子……」

「母親說她要殺了你,我不能不對你絕情……」

「阿涵……我真的好愛好愛你……你不要恨我好不好?」

「……下輩子……下輩子我一定償還你……一定會……」

「你要好好的……快快樂樂……幸福地過你的日子……我會一直一直求上蒼庇佑你……」

「阿涵,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我不想出嫁……可是我沒有辦法……」

「阿涵,是不是死了……我便可以不想你?我便可以不再這般痛苦?可是……死了……我便再也不能想你了……再也記不得你了……」

「我愛你,愛你……好愛好愛你……」

仿佛,酒精,讓他穿越了時空,回到了當年。

那個既痛苦,但是,卻也是有愛的日子。

永熙帝趟了下來,伸手,將低聲啜泣的男子,擁入了懷中,悶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朕能夠做到了,僅此而已……

……

皇宮

宮宴散去了之後,奢華庄重的皇宮,便又一次恢復了沉寂。

和京城大街上的熱鬧相比,仿佛是兩個世界。

水墨笑沒有入睡,站在了寢殿外面的廊下抬頭看著天上閃爍著的幾顆昏暗的星辰,靜靜地等待著新年鍾聲的敲響。

而在同時,蜀羽之提著一盞燈籠,只身出現在了冷宮的門前。

十二年,他來這里的次數一只手也數的來。

就快十三年了,即便里面的人一直如同行屍走肉地活著,可是,他造下的罪孽,卻還是一直禍延著所有人。

若是報仇,那這樣的結果,該也是成功了。

「翊君,您可要進去?」冷宮門外看守的侍衛上前,恭敬而疑惑地詢問。

蜀羽之深吸了一口冷氣,然後上點頭。

那侍衛見狀,便上前,敲門。

看守的侍衛不進冷宮,只是負責外圍的看守。

安靜的夜里,僻靜的地方,即便沒有用力,但是,敲門聲也是極為的響亮。

半晌之後,里面便傳來了幾句咒罵聲,似乎是自己的清夢被擾了而不悅。

「這般晚了,誰啊!」

隨著門被打開,一道惱怒的聲音也同時傳來。

蜀羽之沒有動,只是僵直著身子目光微冷地看著開門的宮侍。

那宮侍年紀較大,身上的衣著什么的,也較為的陳舊。

冷宮,不僅是折磨著被囚禁在這里的人,便是被派來這里的宮侍,也是如此。

那宮侍看著敲門的侍衛,原本是想作的,不過,在瞥見了一旁的蜀羽之之後,便頓時閉了嘴,連忙下跪行禮:「奴……奴侍見過翊君。」

蜀羽之道:「平身。」

「謝……謝翊君。」那宮侍起身,隨後,戰戰兢兢地問道:「不知道翊君深夜到來,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