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不趕你走(1 / 2)

冷霧端進來的膳食雖然也是偏清淡的,不過這里畢竟是州府衙門,吃食雖然及不上宮里的,但是卻還是不錯。<-》

可是這些佳餚,吃在了永熙帝的嘴中,卻也嚼蠟差不多。

她並沒有將內心的情緒表露在面上,可是蘇念惜卻像是感覺到什么,抬起視線,凝視著她,攥著手,掙扎了半晌,「你……你不開心嗎?」

永熙帝用膳的動作一愣,隨後,笑道:「沒有,我只是……只是在想,能夠找到你,真好。」

蘇念惜心頭又是一酸,在看了她會兒之後,低下了視線,「我……我……浴水應該准備好了吧?」微微抬起視線,擠出了一抹微笑,像是在掩飾著自己的不自在,「我感覺自己渾身都臭了……」

永熙帝笑了笑,隨後吩咐冷霧,「冷霧,你陪皇貴君去。」

「是。」冷霧領命,「陛下放心,奴侍會照顧皇貴君的。」說罷,便上前攙扶著蘇念惜下床。

方才走了兩步,蘇念惜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著永熙帝,「你……你多吃一些……」

永熙帝微笑道:「好。」

蘇念惜回以一笑,然後轉身便欲繼續走。

「阿暖!」永熙帝忽然間擱下了手中的碗筷,快步上前,從他的背後緊緊地抱著他。

蘇念惜渾身一顫,雖然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稱呼,可是,他卻聽出了其中的悲痛。

若是,他記憶中的那些畫面只是殘缺不全……若是,母……那個他如今不知道該怎么稱呼的人所說的那些話都是在騙他的,若是……她是愛他的……那這十三年前,該是過的多痛苦?

他受記憶的影響不過是一年,卻已經如此的痛苦,而她……在記憶中活了十三年……

他的手,緩緩抬起,放在了環著他腰間的雙手上,「你……你不要這樣……」手,隨後松開,垂落在了身旁。

他很想很想安慰她,很想很想讓她不再難過,可是現在……他還不可以……他還沒有想起過去,想起一切……他說不出理由,可是,他的心告訴他,在想起一切之前,他不能和她過於的親近……

永熙帝狠狠地合了合眼睛,然後,方才松手。

蘇念惜轉過身來,捕捉到了她還來不及掩下去的痛苦,「我……我不是……」

「沒事。」永熙帝卻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去吧,不過也要小心些,不要著涼了。」

「我又不是你!」蘇念惜笑著脫口而出,說完了之後,便又是一陣迷茫,然後,便快速低下了頭,「你放心,我會自己照顧自己……」

說罷,便轉身起步離開。

自從遇上了她之後,他似乎變了……可是,這樣的轉變,他卻不抗拒,像是……這原本便是他該有的樣子似的……

蘇念惜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當中,而他也並不知道,他的那句只是隨口說出的我會自己照顧自己話,卻再一次在永熙帝的心上劃上了一條血琳琳的傷痕。

他說,他會自己照顧自己。

這十三年來,他究竟經過了何等的堅信方才能夠如此輕松的說出這句話?

阿暖,你究竟受了多少苦?

永熙帝合上了眼睛,任由著內疚以及悲痛凌遲著她的心……

……

府衙中自然是有浴房,不過冷霧是不可能讓蘇念惜去浴房中沐浴的,因而便將隔壁原本是讓大夫們待的房間給清理了出來,在將整個院子的閑雜人等給清理出去,將這房間改成了林氏浴房。

如今是炎熱夏季,浴水自然不會太燙。

蘇念惜有些不習慣冷霧的服侍,只是,看著冷霧的神色,卻也不太好開口拒絕。

沐浴過後,蘇念惜換上了干凈的衣裳,坐在了一旁讓冷霧給他擦拭著頭發,在一番掙扎過後,他開口打破了沉默,「你叫冷霧是嗎?」

「回皇貴君,是。」冷霧回道,手仍舊是輕柔地替他擦拭著頭發。

蘇念惜愣了一下,隨後又問道:「你……你真的相信我就是全宸皇貴君雪氏?」

「您的確是皇貴君。」冷霧沒有絲毫的遲疑。

蘇念惜沉吟了會兒,又問道:「難道你沒有懷疑過我嗎?」

「皇貴君為何這樣問?」冷霧反問道。

蘇念惜深吸了口氣,「我聽說……幾年前……曾經有一個良貴君,他和全宸皇貴君長得很像……所以……」

「皇貴君。」冷霧停下了擦拭的動作,然後走到了他的跟前,單膝下跪,「趙氏的事情並非如外界所說的那般簡單。」

蘇念惜抿著唇,沒有說話,雙手,悄然攥緊。

冷霧繼續道:「沒有,當年的趙氏的確和皇貴君長得很相似,而陛下也曾經一度以為他便是皇貴君。」

蘇念惜臉色大變,「她……她真的……」下面的話,被心中忽然涌出的悲傷淹沒了。

她將別的男子給認錯了?

即便再相似,可畢竟不是一個人,她若是真的愛……怎么可能會認錯?

「皇貴君莫急。」冷霧看出了他的想法,「陛下之所以會認錯,並非因為趙氏的容貌,而是因為趙氏的一個謊言,還有,便是對皇貴君的刺骨思念。」

蘇念惜一愣。

「趙氏他不是尋常的百姓,而是滅了的南詔國派來接近陛下的細作。」冷霧緩緩道。

蘇念惜一驚,「什么?!」

「因為皇貴君失蹤,陛下下發了許多皇貴君的畫像,其中便有些落入了敵國細作的手上,南詔國為了打擊陛下也為了在陛下身邊安插一個細作,便找了一個和皇貴君極為相似的人送到了安王面前,皇貴君也忘了安王吧?安王是陛下的十三皇姐,在陛下登基之後一直輔助陛下,對陛下忠心耿耿,可是安王卻因為襄定明貴君而對南詔國始終無法斷情,您失蹤之後,陛下便懷疑這件事的背後有南詔國參與,便讓安王去查,而安王,也發現了,南詔國的確和永熙十一年的那場刺殺有關系,因為襄定皇貴君,安王隱瞞下了這件事,可陛下沒有放棄,仍舊是在用各種方法去查,安王擔心陛下終有一日會查到真相,也不願意見到陛下整日為皇貴君傷心,在見到了趙氏之後,便竟然想出了讓趙氏以借屍還魂的理由裝作皇貴君和陛下重遇。」冷霧將當年趙氏一事告知蘇念惜,「……陛下在圍場遇見趙氏的時候,雖然被他的相貌驚了一跳,不過,陛下卻還是認出了,他不是皇貴君,可是,當趙氏醒了之後,卻說他就是皇貴君,是皇貴君的借屍還魂,陛下一開始自然是不信的,可是,趙氏不知道跟陛下說了什么,陛下最後信了,將趙氏帶回了宮中,趙氏進宮之後,鬧出了很多事情,而陛下,也漸漸地發現了,他不是您,從而,抽絲剝繭地查到了安王身上,安王是陛下最信任的大臣姐妹,可是,安王卻這樣對待陛下,陛下的傷心可想而知,更讓陛下痛心不已的便是皇貴君並未回到她的身邊。」

蘇念惜認真地聽著,神色漸漸地被悲傷籠罩。

「那段日子,陛下甚至比當日失去皇貴君之時更加的痛苦,可是,為了大周的江山,也為何為皇貴君報仇,陛下熬了過來。」冷霧繼續道,「皇貴君,外人說陛下寵愛趙氏,可是,陛下只是在折磨自己。」

蘇念惜垂下了眼簾,沉默了下來。

冷霧起身,繼續為他擦拭頭發。

蘇念惜攥緊了雙手,在聽了冷霧的這些話之後,他的心卻沒有該有的輕松,反而,更加的難受,她並不是何漣她們所說的那樣只會玩弄男子無情無義,他應該高興的,可是……

最信任的人背叛她,身邊的親人,一個一個的都不理解她……還要忍受那細作在裝著她最思念的人……那時候,她該是多么的難受?

十三年來,他的日子雖然沒有錦衣玉食,可他至少活著輕松……

可是她呢……

那些殘破的記憶,是不是只是他自己臆想出來的?

又過良久,頭發已經擦干了。

冷霧將毛巾放下,隨後走到了蘇念惜的面前,「時候不早了,奴侍送皇貴君回房休息吧。」

蘇念惜看著他,「冷霧……我在嫁給她之前,她是不是不喜歡我?」

那些記憶,只是他在嫁給她之前的吧?那時候,她還不喜歡他,所以才會說出那些絕情的話?若是這樣,他真的不該怪她的!

冷霧一愣,沉吟會兒方才道:「奴侍到皇貴君身邊伺候之時,皇貴君已然嫁給了陛下,因而奴侍不太清楚皇貴君和陛下之前的事情,不過,皇貴君時常提及,您在懂事之後便一直喜歡陛下,最後廢了好大的功夫方才嫁給陛下的。」

「那……她是不是一開始不想娶我?」蘇念惜又問道,他迫切地想知道這段記憶。

冷霧想了會兒,「宮中傳聞,陛下為了求得陛下下旨賜婚,在交泰殿前跪了一天一夜,最後,以大婚之儀將皇貴君親迎進門,當時,陛下還是十六皇女。」

蘇念惜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可是冷霧的這話,卻還是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震撼,他只是知道永熙帝用大婚之儀將全宸皇貴君雪氏迎娶進門,可是卻不知她還跪求了先帝一天一夜……

為了娶她,她這樣做,應該是有些喜歡他吧?

咬了咬牙,將這個問題放下,問起了另一個想知道的事情。

「那……那當年……十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我為什么會失蹤?」

冷霧也回答了他的話題,將當年的事情一清二楚地講述了出來。

蘇念惜的心又顫抖了起來。

當冷霧說到了永熙帝居然往海中走欲自盡的時候,蘇念惜再也聽不下去了,「夠了!別說了!不要說了……」

他的心好難受好難受……難受的他的連呼吸都很艱難。

冷霧垂首:「是。」

蘇念惜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然後,轉身往外走。

冷霧緊跟其後。

蘇念惜的腳步走得很快,不一會兒,便回到了原來的房間,可是,此時,房間內空盪盪的,沒有了永熙帝的身影。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扣著他的咽喉一樣。

他轉過身,面容蒼白了下來,極為艱難地擠出一句話,「她呢……」

冷霧正欲回答,門外便傳來了略帶著沙啞的聲音。

「我在這。」

蘇念惜抬頭看去,便見永熙帝從黑暗中走來,顫抖的心在見到她的這一刻漸漸平息下來,隨後便發現她身上的衣裳已經換了,只是頭發卻散落著,而且還是濕漉的。

他愣了一下,隨後上前,「你怎么不擦頭發?難道夏日便不會著涼嗎?你怎么總是這樣!」

這些話,脫口而出。

像是已經習以為常一般,根本無需經過大腦的分辨。

蘇念惜在說完了之後,便愣住了。

他……

怎么了?

永熙帝卻是笑了,抬起手來,而手中拿著一條干凈的毛巾,「沒人幫我擦。」

語氣說的軟綿,像是個撒嬌的孩子似的。

蘇念惜腦中倏然閃過了好幾個畫面,都和眼前的極為相似,他看著她,費了好大的勁,方才將眼眶中的熱流壓下,伸手拿過了她手上的毛巾,另一只手拉著她往里面走。

冷霧見狀,悄然退下。

房門被關了起來。

永熙帝被蘇念惜拉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隨後,他站在了她的面前,伸手替她擦拭著頭發。

他的動作並不生疏。

像是已經做了無數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