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沒關系的(1 / 2)

永熙帝的旨意先是送到了監國的太女手里,隨後,便送入了後宮朝和殿內水墨笑的手中。

在聽了章善的稟報之後,水墨笑愣怔著,沒有任何的反應,便是臉上,也是面無表情,唯有那端著茶杯的手指漸漸發白。

「章總管,你去安排吧。」一旁的司以晏當即開口道。

章善領命:「是。」

待章善退下了之後,司以晏方才起身走到了水墨笑的跟前,然後,緩緩蹲下,仰頭看著仍在呆愣中的父親,「父後……」

水墨笑低下了視線。

司以晏伸手拿過了水墨笑手上的杯子,因為被握的很緊,所以也花費了不少的力氣,在擱下了茶杯之後,他握住了水墨笑有些發涼的人,「父後,不要這樣好不好?」

水墨笑看著兒子,卻沒有回話。

「父後。」司以晏抿了抿唇,繼續道,「兒臣知道父後如今心里的難受,真的,兒臣真的知道,可是父後,不會那樣的,兒臣相信絕對不會那樣的!兒臣不是要為母皇說話,更不是要偏袒雪父君而不顧父後,而是兒臣……父後,以前兒臣不明白父後心里的苦楚,可是如今兒臣長大了,嫁了人當了父親,是能明白父後心里的難受的……當日我以為阿斯要納側室的時候,我的心便像是被刀剜一般疼,父後這般愛母皇,卻要看著母皇思念雪父君,寵愛其他的父君,心里一定比兒臣當時的難受更加嚴重百倍……父後,兒臣真的明白父後心里的感受的……可是……父後,兒臣很怕……這些日子……兒臣從來沒有看見過父後這樣,可兒臣卻沒有辦法,什么辦法也沒有,便是現在……兒臣想安慰父後,可是說著說著卻不知道說到了哪里了……父後,你若是心里難受,便對兒臣發作……」

他是很想安撫父親,可是,正如他所說的,說著說著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說了。

一個是他最親的母皇,一個是他最親的父後,都是他最親的人!

「父後,兒臣相信母皇不會因為雪父君回來了便將父後棄之不顧的!」

水墨笑緩緩抬手,撫了撫兒子的頭發,嘴邊溢出了一抹僵硬的笑意,「晏兒,是不是覺得父後很小心眼?」

「不!」司以晏忙搖頭,「兒臣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父後很在乎母皇,更害怕失去母皇!」

水墨笑仍是笑了笑,「父後這一輩子最幸運的事情便是生了你,晏兒,你幸福嗎?」

「兒臣很幸福!」司以晏回道,「可是若是父後不幸福,兒臣便是再幸福也是枉然的!」

「傻孩子。」水墨笑撫著兒子的頭,「只要你幸福,父後便才會幸福!還好,當日父後沒有真的狠下心來拆散你和庄之斯,還好……」

「父後……」司以晏眼眸泛起了淚光。

水墨笑吸了口氣,「父後沒事。」

「父後……」

「真的!」水墨笑加強了語氣,「父後一時間沒有適應過來,沒事的,等他們回來了,等過了這段時間,父後便能夠適應了的。」

即便聽了這樣的話,可是司以晏卻沒有松了口氣的感覺,「父後,真的不會的……」

「父後知道。」水墨笑微笑道,「他回來了,日子不過是回到十三年前那般罷了,當時我們的日子其實也不是過的太難受,相反,過的還挺好的,再說了,父後陪了你母皇這十三年,你母皇便是如何也不會無動於衷的,放心吧,父後只是還沒有緩過來罷了。」

說罷,伸手將跟前的兒子扶起,「你進宮也好些日子了,孩子恐怕想你了,明日還要前去迎接你母皇,先回府好好休息一晚,免得明日沒精神。」

「可是……」

「好了。」水墨笑起身,拍了拍兒子的手,「父後都到了這個年紀了,難不成還會想不開?你這娃娃擔心什么?」

司以晏回道:「兒臣哪里還是小娃娃啊?」

「在父後的心里,你永遠都是父後跟前那個總是愛粘著人的小娃娃!」水墨笑道,「你與其花這些心思擔心父後,不如養好身子,再生幾個孩子,說起來庄之斯從前線回來也好一段時間了,怎么還沒好消息?」

「父後,你說什么啦!」司以晏有些難為情。

水墨笑笑道:「不是說自己嫁人了當了父親了嗎?怎么還不好意思?這生兒育女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父後沒福氣,只能有你這般一個兒子,可你不同,你該比父後要好,該兒孫滿堂的!」

「都是兒臣不好……」司以晏低頭道,「當年父後是因為……」

「晏兒。」水墨笑打斷了他的話,「當年若不是父後有了你,父後早便熬不下去了,更不會有今日的安穩日子,父後從來沒有後悔過生下你,別說是傷身子,便是要父後一命換一命,父後也是甘之如飴!」

「父後!」司以晏眼眶更是濕潤了。

水墨笑抿唇笑著,「好了,回去吧,父後還要去看看辰安殿布置的如何,德貴君雖然能干,但畢竟沒有見過你雪父君,也不知道他的喜好,難免會有所錯漏的,說起來,父後跟你雪父君也一同生活了十幾年了,雖不能說親如兄弟,但是感情還是有些的,父後的確妒忌他,可妒忌歸妒忌,這人啊,不管關系多么的不好,但相處久了,總是有些感情的,如今他歷劫歸來,父後也沒什么可以幫他做的,只能在這些事情上面上上心。」

「嗯。」司以晏心里雖然仍有擔憂,但是眼前的情況已經算是很好了,若是他過於的強求,便真的是在為難父後了,「那兒臣先回去准備准備,明日再進宮和父後一同迎接母皇和雪父君回宮。」

「好。」水墨笑點頭。

司以晏又不放心地說了好幾句安撫的話,隨後方才離去。

看著兒子離開的背影,水墨笑嘴邊的笑容漸漸地染上了蒼涼。

恭迎全宸皇貴君回宮……

陛下,你的心,還能裝的下其他人嗎?

這十三年的陪伴,在你失而復得之後,還能占據多少的位置?

水墨笑吸了口氣,壓下了即將涌上眼眶的濕潤,揚聲喚道:「來人!」

外面候著的宮侍隨即進來。

「備轎,去辰安殿!」

困住了自己兩個多月了,他該走出來。

或許是因為當日蜀羽之的一番話,又或許是因為這些日子兒子的貼心相伴讓覺得他並非一無所有,可不管如何,他知道,若是他再這樣下去,在她沒有棄他之前,他便先毀了自己。

他該相信自己不是那般一無是處的,該相信,她不是那般的冷血絕情。

況且,便是情況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糟糕,可經歷了這般多的折磨,走過了這般曲折的路,他水墨笑還有什么承受不起的?!

雪暖汐,你回來了,便回來吧。

我不怕。

沒什么好怕的!

……

辰安殿位於皇宮的南面,雖然沒有原來的觀星殿離交泰殿近,卻不算是離的遠。

而離鳳後所在的中宮步行也只需一刻鍾。

依照後宮的規矩,住得離交泰殿最近的君侍是最受寵的,可身份卻未必是尊貴的,唯有離朝和殿越近,身份方才在鳳後之下越是尊貴。

當日永熙帝分封後宮,也許是因為對中宮鳳後的厭棄,又或許是故意將各個君侍拉開避免不必要的紛爭,所以,各個君侍都相隔的比較遠。

一直到了蜀羽之更換宮殿,方才打破了這個格局。

而如今為全宸皇貴君安排住所的人是德貴君,永熙帝也沒有特殊的指示,水墨笑又一開始撒手不管,他便只能依著規矩而行。

辰安殿無論在宮殿的大小以及位置,都是極為符合全宸皇貴君的身份。

水墨笑到了辰安殿之時,德貴君正在做最後的檢查。

而這時候,永熙帝的旨意還未從朝和殿傳出。

「見過鳳後。」德貴君聽見了通報便急忙前來迎接,這些日子他也只是見過了他一次,而且都是匆匆的。

鳳後一直稱病,連每日的清早請安都免了,平日眾人的探望也都不見。

水墨笑點了點頭,「准備的如何?」

「都裝飾好了。」德貴君一邊回道一邊審視了水墨笑的神色,這些日子他或多或少也明白了鳳後的心思,「臣侍在做最後的確認。」

水墨笑抬頭看了一眼前方的大殿,「本宮去看看。」

「是。」德貴君領命,隨後便在前方帶路。

大殿,暖閣,寢殿,他都一一仔細看過了,大體還是滿意德貴君的安排,只是對於一些地位之處做了改變。

承安殿沒有原本的觀星殿大,但是也不小,一圈走下來,也用了小半個時辰。

「伺候的宮侍安排的如何?」水墨笑最終回到了大殿,坐下來問起了這事。

德貴君一一回應了,宮侍安排也和全宸皇貴君的分位相對應,「……目前便是這樣,若是將來還缺人手,可再添加,此外,三皇子府向內務府遞了話,說三皇子府如今的後院管家,皇貴君原先的近身宮侍冷雨請求回宮繼續伺候皇貴君。」

「是三皇子的意思?」水墨笑問道。

德貴君回道,「內務府只是如此稟報,其他的臣侍也不清楚。」

「既然是皇貴君身邊的舊人,便讓內務府安排安排回來吧。」水墨笑淡淡道,「如今入秋了,再過些時候也要入冬了,辰安殿久未有人居住,讓內務府安排安排暖暖地。」

「是。」德貴君領命。

水墨笑看了看他,「方才太女讓人前來稟報本宮,陛下有旨,讓本宮帶著後宮君侍皇女皇子前去宮門前迎接,這些日子宮里面的事情都是你幫本宮看著,一事不勞而主了,這件事也交由你來安排,儀仗明日午時就會到。」

德貴君微微訝然,隨後領命,「是。」

水墨笑起身,「本宮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適,辛苦你了。」

「臣侍不敢。」德貴君低頭道。

水墨笑又看了他會兒,便起身道:「好了,就這樣辦吧。」說罷,起步離開。

「鳳後。」德貴君忽然間叫住了他。

水墨笑停住腳步看向他,「還有事?」

「榮王殿下只是帶著陛下的儀仗前去雲州迎接,如今皇貴君一同歸來,可需要讓內務府安排皇貴君的儀仗前去迎接?」德貴君正色道。

水墨笑愣了會兒,然後緩緩道:「既然陛下沒有這個吩咐,便不必了。」

「是。」德貴君低頭領命。

水墨笑沒有再說什么,轉身離開。

德貴君一直送了他出大殿,方才停下,看著遠去的一行人,德貴君緩緩地嘆了一口氣,隨後,抬頭看向眼前萬里無雲的蔚藍高空。

全宸皇貴君,他究竟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關於全宸皇貴君的傳聞,在進宮之前,他便聽了許多,可是卻沒想到居然還能夠有見到他的機會。

對於一個男子來說,全宸皇貴君是讓人歆羨的,沒有一個男子能夠如他一般得到一個帝王這般的重視。

他不是鳳後,卻比鳳後更加的尊貴恣意。

這便是鳳後這些日子身子不適的原因吧?

後宮,是否又會掀起一番風波?

……

十月的天是秋高氣爽的時節。

這時候的太陽已經褪去了毒辣,舒適暖融。

從辰安殿出來之後,水墨笑的面容便漸漸地褪去了所有的神色,干爽的秋風輕輕拂過,沒有帶走什么,更沒有帶來什么。

「停轎。」

忽然間,原本沉默著的他忽然間開口。

轎輦隨之停下。

「鳳後有何吩咐?」身邊的宮侍上前詢問。

水墨笑抬起了頭看向了右側的一個方向,久久不語。

宮侍也不敢催促,只能低頭等待著下一步的指令。

不知過了多久,水墨笑方才緩緩開口,「去冷宮。」

三個字,不輕不重,卻讓身邊的宮侍愣了愣,「……是。」

轎輦轉了方向,往冷宮而去。

……

承月殿

「四皇子不見了?」

蜀羽之蹙著眉頭看著前來稟報一臉驚慌的宮侍。

「是……奴侍一早上都沒有看見四皇子了……」

「可在四處找過了?」蜀羽之問道,「御花園處可有?」

宮侍回道:「奴侍找過了……可都沒有……御花園的守衛也說沒看過四皇子去過……」

蜀羽之凝起了面容,「怎么會?徽兒從來不會亂跑的……再讓人去找找!」

「是。」宮侍領了命令,隨後便趕緊前去。

蜀羽之開始有些擔心,這些日子他一直沒有時間注意司以徽的情況,先是走不出自己營造出來的牢籠,後來好不容易打破了,便又開始忙著整理這十三年暗衛的情況。

當年暗衛交到他手上也不過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今皇貴君回來了,或許陛下是想將暗衛交回給他。

所以,他先做了准備。

這般一忙下來,其他事情便無暇顧及了。

「徽兒……」

蜀羽之沉思半晌之後腦海浮現了一個念頭。

皇貴君歸來,怕也是對徽兒造成了影響。

他忽然間不見了……

「難道……」

蜀羽之當即起身,快步往冷宮而去。

而此時,在冷宮之處的一個隱蔽之處,司以徽小心翼翼地望著一如既往被侍衛看守者的冷宮,一臉的掙扎。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應該來的,可是,掙扎了好些日子,卻終究還是來了!

可他來這里做什么?

他來這里究竟是為了什么?!

司以徽心里很難受,整顆心像是都糾成了一團似的,他明明知道他不該來這里的,來這里便是對父君的背叛,便是辜負了父君這般多年的疼愛。

可為什么他還要來?!

司以徽咬著唇,終究還是走了,像是逃命一般,因為走的太急,也因為心里的掙扎,他沒有注意到前方走來的水墨笑一行人,等他發現了之後,便已經避開不了了。

愣愣地站了會兒,然後咬著牙上前低頭行禮。

「四皇子?」水墨笑坐在了轎輦上,蹙著眉頭看著眼前的司以徽,「你怎么會在這里?」

司以徽抬頭,面色卻是蒼白,臉上的驚慌之色也沒有掩蓋住。

水墨笑抬起視線看了一眼前方,然後又看向司以徽,眸光漸漸轉冷,前方便是冷宮,司以徽為何在這里,根本不必問了。

司以徽面色隨著水墨笑的沉默越發的難看,最終,雙膝一曲,跪在了地上。

沒有辯解。

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辯解!

水墨笑盯著他半晌,然後,聲音低沉地開口:「你想見你父君?」

司以徽連忙抬頭,然後,用力搖頭。

不是!

不是!

他真的不是想見他,他只是……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腳往這里走!

他不是想認他,他不想認他的!

他只是聽了雪父君要回來了,所以才會控制不住自己要來這里的。

他真的不是想認他的!

不是的!

司以徽用力地搖著頭,眼淚從眼眶中涌出。

他沒有說話,而水墨笑也不是蜀羽之,不可能從他的神色中便可以明白他的意思,即便此時司以徽模樣很可憐,可水墨笑還是覺得寒心。

這些年,蜀羽之如何對他?他這個嫡父又是如何對他?

可是他卻這般做!

難道血脈親情真的阻隔不斷嗎?

即便沒有養育過他,卻還是讓他生出了孺慕之情?

孺慕之情,人之常情,若是如今出現在這里的人是靖王,他或許可以諒解,可是司以徽……他不能!

官氏沒有養過他,而他,也是一直對官氏視之如蛇蠍。

難不成他這般多年的乖巧都是假裝的?

正如當年的官氏一樣?

「好。」他緩緩開口,卻冰涼無比,「既然你這般想見他,那本宮便成全你!」

司以徽更加用力地搖頭,眼淚落的更慌。

水墨笑冷著臉居高臨下地盯著他,沒有絲毫的心軟,恍惚間,他將眼前司以徽的哭求和當年官氏跪在他面前悲悲戚戚柔柔弱弱的樣子相互交疊了起來。

「夠了!」

聲音轉為了沉怒凌厲。

「來是你自己來的,既然你如此想見他,本宮便成全你就是,如今你這又是做什么?翊君養了你那般多年,他的好你倒是沒學到,官氏的下作你都是遺傳的十足!」

司以徽面色更是青白的可怕,眼眸睜的大大的。

他似乎沒想到水墨笑會將話說的這般的難聽。

其實,水墨笑現在這般也是遷怒。

若不是當年官氏,便不會有那十三年,而他雖然未必能夠和她有機會增進感情,可是,卻也沒有如今的患得患失。

他可以安安穩穩地過了這一生!

是的。

他是在遷怒!

「鳳後!」這時候,蜀羽之從另一個方面得宮道走了出來,快步走到了水墨笑的輦轎前,面色凝然,「臣侍見過了鳳後。」

水墨笑眯著眼看著他,卻不語。

蜀羽之抬頭看著他,「鳳後誤會了,是臣侍帶徽兒過來得。」

「本宮病了一段時間,翊君又似乎不將本宮放在眼里了!」水墨笑冷笑道,「本宮記得之前很清楚地告訴過你,沒有本宮的命令,任何人也不得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