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97章(1 / 2)

水溶將信將疑地去了他的帳篷那兒,遠遠地就瞧見門口站著個小太監,探頭探腦的,遠遠地看見了他就笑道:「奴才給北靜王爺請安。」水溶笑嘻嘻地從他身邊走過,忽的回過頭來,一腳把那奴才踹到了地上。他向來愛擺出一副禮賢下士平易近人的親和寬容的樣子,頭一遭這么怒形於『色』,小太監在地上滾了兩圈,像是懵了。

「你以為你搭上了誰,同本王耍起心眼來了?」他指桑罵槐地哼了一聲,掀了簾子進去,卻是衛家兩父子,正掛著尷尬的笑意迎了上來:「王爺。」

水溶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點點頭,幾步走到林沫的床前,伸手去掀他的被褥,果然看到枕頭下面放著一個小包袱,拎起來能聽到陶瓷罐子乒鈴乓啷作響的聲音,還有不少。水溶心里笑罵了一聲,鼴鼠過年嗎,還真是怕死。一邊又覺得,這么怕死的人,自己跳下馬去對著那只老虎,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心思。

只是一進了帳篷就覺得不對勁,皇帝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椅子上,林沫披著被子掙扎著跪在床上,脖子上纏著的紗布又見了紅,想來又裂開來了,他也不敢多說些什么,只得行了禮,小心翼翼地問:「陛下,泰隱腿還傷著呢,留下什么後症就不好了。」

皇帝揮了把手,鄭力正要上去扶著林沫坐下,就見水溶先一步跑了上去,只是天生就不是伺候人的人,正好扶上了林沫蹭破了一整塊皮膚的右臂,引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水溶也有些急,把那個小包袱里的罐子都倒了出來:「哪個是你那個續命膏?」

林沫也沒看到,只是繼續在枕頭上磕頭,他本來就疼得說不出話,這么一鬧騰,臉上的冷汗都流了下來,他也沒覺得,只是一個勁兒地看著皇帝,眼神里頭難得流『露』出幾分祈求。

皇帝也無奈了:「去宣秦王。」

水溶手一抖,用眼神問林沫所為何事。林沫卻低下眼睛去不看他,伸手取過了一瓶青花紋的小瓷罐子擰開,剛要喝下去,卻皺著眉頭在壺口嗅了嗅,便推到了一邊。

「怎么了?」水溶問。[]紅樓之林氏長兄97

林沫搖搖頭,不肯說話。

水浮也就是林沫剛被抬回來的時候遠遠地看了一眼,只覺得氣息都弱了,渾身血淋淋的,身後還跟著個魂不守舍的水溶,登時也不知道該是驚愕還是難過得好,聽到父皇宣太醫宣馮唐的聲音里都是顫抖,他也算是對最近的猜想有了明確的答案,只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的好。等了好幾個時辰,終於聽說他醒了,這條命算是保住了,不自覺地松了口氣,竟發現原先心里頭的那些嫉妒同猜忌都沒了影子。

這人本該同他一樣,金冠玉帶,錦衣玉食,天生地高人一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最終信仰最新章節。但偏偏造化弄人,他其實比起大哥二哥來還要尊貴些的,卻不得不俯首行禮尊他們為上。而且,無需嫉妒——若他一直只是林清的養子,那等父皇大權在手的時候,興許還有認回來的可能。然而已經過繼給了林海,便是為了父皇的面子,他也只能當一輩子的靖遠侯了。

水浮帶著點驕傲的心思想著林沫在山西林家祠堂里寫的碑銘,不無慶幸地想,多虧了水溶,他早早地把這么好的戰友拉到了自己旗下,大哥五弟手底下門客眾多,可絕對沒有林沫這樣又聰明謹慎能成大事又能討父皇歡心的。

水溶待他,的確是極好了。

他帶著幾分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的百轉千回的心思去了林沫那兒,又一次被這人的傷給嚇著了,見父皇面『色』平和,不像有什么大事的樣子,便壯著膽子同他開起玩笑來:「你今年怎么這么不順,從年頭病到年尾的,回去了要不要去寺里燒柱香?叫景寧去給你捐展燈罷。」

林沫從來不信這些的,故而只是輕輕地搖搖頭,用眼神求皇帝先行離開。只是皇帝偏偏道:「你要同浮之說些什么不能當著朕的面說的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父皇要聽什么,自然是應當的。」水浮忙道。他以為林沫要說些與水溶有關的話,生怕出口了三個人尷尬,畢竟,林沫如今也不只是他的得力下屬了,若是以前能夠心安理得地利用,如今便要掂量掂量,倒還不如繼續揣著明白當糊塗的好。

誰知林沫只是為難地看了一眼皇上,艱難道:「不過是微臣的胡『亂』猜測罷了,稟殿下,今年江南鹽稅,共一百一十七萬兩,比之安徽少一成,比之兩廣,少了三成,而去年稽查戶籍,江南地產豐腴,人口富足,鹽價比之安徽兩廣更是略高——」他喘了兩口,聲音越發地細弱,「綜之三年江南鹽政所交賬本,雖嚴謹細密,卻有前後矛盾之處,微臣命人抄滕一份,有與前年對應不上的地方,都標了注釋。殿下——」

水浮動容道:「你且歇歇,別再說了,我知道了,我回去一定叫人徹查賬本······」

「別,」林沫道,「殿下,求您親自督查,林沫給您磕頭,求求您親自督查。」

他忍著痛的聲音聽起來可憐又難過,像是在示弱,更像是仿佛時日無多的人在交代身後的事。皇帝捏緊了拳頭,好容易擠出一個笑容來:「靖遠侯真不愧是國之棟梁,這個時候了,還在『操』心戶部的事。只是好歹『操』心『操』心自己的身子罷。」他是天上地下無所不能的皇帝,卻惟獨對這個孩子有萬般的無奈。聽到他仿佛交代後事一樣的話語,忍不住就擔心他從此真的去了。

若是皇後知道,怕是又要輾轉反側,整夜整夜地難眠了吧。便是他,剛剛聽到林沫他們碰上了老虎的時候,也仿佛忘了呼吸這一回事。

若是當年就沒了也就罷了,偏偏失而復得,便再也承擔不起再次失去了。

「好,我去查,你放寬心養傷,什么都不用擔心。」水浮何等聰明的人,如何會不明白,林沫雖然擺著要避開父皇的樣子,這些話卻是要故意說給皇上聽的。自古鹽政就是稅收里極為重要的一環,近年來卻每況愈下,官督商辦的最後結果莫不是官商勾結,互謀私利,這事人人都心里有數,只是若真的連根拔起,那對政局穩當定然會造成沖擊。水浮費盡心思把甄應嘉拉下了馬,結果不到兩年他就在各方勢力的權衡下官復原職,叫他差點氣歪了鼻子。如今林沫,根本就是在用自己的命,求皇帝徹查江南鹽政。[]紅樓之林氏長兄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