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鳳辣子說笑薛家案(1 / 2)

宮里頭規矩繁多,人多口雜,黛玉深知自己一進了宮,只怕就動不得紙筆。雖然嫂子勸她,去了容家也一樣,到底不是自己家里自在,故而這幾日有心趁著還在家里頭,多寫幾篇文章。只是聽說了鳳姐來探望靜嫻,才欣喜地出了房門,去見客人。紫鵑道,「早該這樣,姑娘往常還跟我們說寫文章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黛玉道,「你可聽錯了,我說的是學著寫文章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兒,所謂文思如泉涌,可不得提筆而就?」話雖如此,只是鳳姐兒好久沒來,她也樂得同她說笑。

一進靜嫻的屋子,便聽到鳳姐大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做?現在那府上還敢讓我做事呢!不防賊一樣地防著就算好的了。不過是最近有了一樁官司,他們指望我摻和進去,才放我出來。我閑得沒事做給他們打官司呢?又落不著好,我就說出來看看你。」黛玉便撫掌笑道:「鳳姐姐還說最疼我嫂子,原來還是躲官司來了?」

鳳姐笑道:「又是你這個促狹的!」

黛玉笑嘻嘻地走進去,先拉著靜嫻的手在床邊坐下,才問鳳姐:「到底是什么官司?」

「別提啦,我那位薛大哥哥,年前不是娶了夏家的女兒?娶的時候可說的好聽,說這家十分富貴,生得頗有幾分姿『色』,還識得許多字,家里頭有有幾十傾地種著桂花,說人人都叫她家『桂花夏家』,所以她就叫夏金桂。長安城里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的,連宮里一應陳設盆景,亦是他家供奉。那時候我那姑媽,還有薛大哥哥,都拿新媳『婦』當寶貝,她要給香菱改名,也由著她,可不釀成了大禍。」

黛玉與香菱有舊,便問了一聲:「改成了什么名?」

「叫秋菱。」平兒戚戚道。鳳姐笑道:「你可知我疼你了吧。」說得黛玉同靜嫻都笑了起來。靜嫻道:「這夏家倒是聽著耳熟。」黛玉道:「是該耳熟,他們家做些花木的生意,曾經拿那生了霉的草『葯』賣給善仁堂做『葯』引子,還教著咱們家的掌櫃以次充好坑蒙拐騙,被聞歌的小叔子拉著倒他們家門口去數落了一通的,嫂嫂忘了?」

靜嫻道:「這樣的人家,能教出什么樣的女兒?」

「可不是,」鳳姐道,「這夏金桂父親又走得早,她媽寵她,可把自己女兒養成了禍害都市驅魔少女。說了也奇怪,這薛大哥哥嘛,說是小時候就和這夏金桂廝混玩過,念念不忘,娶了回來,那還真的跟改了『性』子似的。她說香菱欺她,薛大哥哥還真就提了棍子把好好的丫頭給打成了半死,要不是姑媽攔著,只怕就沒命了。只是這夏金桂泛起渾來,是連姨媽的面也敢頂撞的,薛大哥哥別的好處沒有,倒也是挺孝順,想著要替媽媽教訓教訓媳『婦』,結果呢,要打要殺,那媳『婦』比他還潑辣,把脖子送他刀口邊,他還就慫了。」[]紅樓之林氏長兄188

這王熙鳳么,沒讀過幾年書,用詞未免粗鄙些,不過她說的有趣,林家姑嫂也不介懷:「只這一出,就太不像話了。」

「誰說不是?」鳳姐喝了口茶潤嗓子,「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薛大哥哥看夏金桂年輕漂亮,才一再容忍,只是這人一旦慣著,就只知道得寸進尺了。你們知道那夏金桂怎么的?她還嫌薛大哥哥粗魯,想著小叔子——哎,不提,妹妹可聽不得這個。反正吧,全然忘了做媳『婦』的規矩禮數,瘋瘋癲癲的,薛大哥哥往常還為了她,老說薛二爺的不是。結果,有一回,這女人撒潑犯痴,叫姑媽看見了,可把姑媽氣得夠嗆。薛二爺看見姑媽來了,才敢出屋子,幫著姑媽說話,這女人理虧,竟同姑媽推搡了起來。可巧那會兒薛大哥回來,喝得醉醺醺的,就看見她把姑媽推得一踉蹌,要不是薛二爺扶著,真要結實地摔一回。」

靜嫻冷笑道:「世間竟真有這樣的女子,簡直連畜生也不如了——不過薛太太也不算冤枉,她自己也是個把孩子寵得不像話的主兒。」孔家嫡女向來愛憎分明,薛蟠早年在金陵為了個丫頭把人活活打死,別人不提,孔靜嫻就曾說過「我要是男子,當了官頭一件事就是把這種人扔到午門去砍了頭去」,叫林沫一通好笑:「午門哪兒輪得到他去,他這種罪過,最多去菜市場砍腦袋罷」。因為這個,她對薛氏一直沒什么好話,早年還說,像這樣溺愛孩子的,早晚得被人家禍害到,如今竟然應驗了。

黛玉怕鳳姐尷尬,於是接著問:「然後呢,薛家和夏家打官司嗎?」這倒不至於,夏金桂這七出早不知犯了幾個了,就是薛蟠要休她,只怕連官府都不必驚動,直接寫封休書,再去地方府尹主管戶籍的文書那兒報備一聲就行。

「這要只是休妻,哪里用得著打官司,薛大哥那時候神志不清,夏金桂又胡攪蠻纏,不肯跟姑媽賠不是,薛大哥要打她,她果真又把身子湊過去,直說打死了好——這男人喝上了頭,還有腦子?更別說薛大哥平時就沒什么腦子,又積了多少火氣,真的就提著刀子上了,薛二爺和幾個下人嚇傻了,拼了命地攔著,可那一眨眼的事兒,誰來得及反應!」

黛玉也嚇了一跳:「結果呢。」

鳳姐只顧著喝茶,還是平兒替她回道:「可不是沒救的回來。那夏家哪里是好相與的,又只有這一個女兒,她那寡母可說啦,族里頭誰幫她女兒討回公道,這產業就歸誰,可不正與薛家打官司呢?」

靜嫻冷笑道:「薛家不是最喜歡打官司?不過要我說,這事與鳳姐姐有什么相干?」

平兒道:「可不是跟我們『奶』『奶』沒什么關系!只是王大人不知道怎么的,直說這事幫不得忙,還說薛太太是自食惡果,寵溺過度,叫薛大爺以為殺人跟殺螞蟻似的沒什么後果。可不得自己承擔著如今的事兒?二太太去求情也沒用。這種事兒,就是我們老太太也幫不上什么忙,大老爺倒是有心幫呢,人家府衙就是扯開了不跟他提這檔子事兒。所以薛太太還想著讓我們『奶』『奶』去求求王家太太呢。」

王子騰對王熙鳳這個侄女兒確實有些偏疼,一來他自己沒有女兒,二來,當年他父親也喜歡這個孫女,把她當男兒教養,說話做事都利落干脆,不輸男兒,便是他也覺得難得。只是去年鳳姐逃回娘家,又去林府住了好些時日,雖然事出有因,到底太任『性』了些,他也有些不悅。加上到底不是親女兒,鳳姐是個知趣的人,可不敢去討嫌。

她雖然也狂妄過,不過,什么官司能打,什么官司不能打,還得是心里有數。

王子騰剛入內閣不久,根基不穩,多少人想方設法地等著看熱鬧呢噬道。這次他響應方儉的糧稅改革,結果碰上了容嘉的昭沁四問,就有多少人樂得見他們尷尬。薛姨媽他們這個時候要王子騰在天子腳下徇私枉法?他不想法子弄個大義滅親的名聲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