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1 / 2)

水溶匆匆擦洗了身子,卻不急著起身,反倒把自己整個人浸在水里,林沫已經松松垮垮地披上了外衫,正一手提著濕淋淋的頭發,一手伸進來試了試水溫:「都快涼了,你是要加熱水,還是這就起來?」水溶擺擺手示意他別搭理自己:「我喜歡水里泡著,想事情清楚些。」林沫笑他:「從來只知水能進人腦子,不知原來還能叫人清醒呢,快起來罷,別受涼了。」

水溶磨磨蹭蹭地借著他的手一用力,站了起來,裹了毯子去里間換衣服,待他穿戴整齊,林沫仍然隨『性』地坐在桶邊上,偏著頭晾著他濕漉漉的頭發,水溫還沒徹底冷卻,仍有淺薄的蒸汽氤氳,於是林沫就坐在淡淡的一層霧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不叫丫頭替你把頭發擦干了?」水溶倒是有心上去替他動手,不過他打小沒伺候過人,林沫又嬌貴,哪兒弄疼了,反是不美,「別叫我上來了,你自己反倒病了。」

「無妨,我有數。」林沫仍舊晃悠著兩條腿,甚至打了個淺淺的呵欠,「你呢?」

水溶不解:「什么?」

「害怕嗎?」林沫嬉笑著問。

當然怕。

其實林沫這么些年,除了剛來京里頭的時候,因為水溶主動撩撥,沒辦法反將一軍,叫水溶替他跑腿做事外,其他時候,是慣常不拉別人下水的。他的身份地位擺在那里,做什么事都圖個「名正言順」四個字,大約是為了後人說他能用上光正偉岸之類的好詞兒,這人從來都是一手擔事的。他可能真當自己是書里頭的英雄,無懼艱險,只是英雄尚有志同道合的同伴,他卻孤身一人,並且沒覺得有哪里不對。

十幾年前的天災人禍,林家子弟之高義,成了史書上的寥寥幾筆。旁人說起來,也最多是誇一句「實在難得」,但對於林沫而言,卻是叫他整個人生天翻地覆。原先嬉皮笑臉不務正業的公子哥兒自那一日後再沒讓學堂『操』心過他的功課,便是他早定下來的老丈人,在送他來京師大考前,也只能嘆一聲「你的學問,我並不替你擔心,只是過剛易折,你好歹替天上的林老弟同你兩個弟弟想一想。」[]紅樓之林氏長兄213

他估計更希望這個未來女婿替自己女兒好好珍惜。

不過出乎意料地,林沫竟然是個沉得住氣的人,被記到了林海名下,親自去接了妹妹,而後放下翰林院的差事,守足了三年的孝,再出來時,聲名高漲,一鳴驚人不外如此。

如果沒有那樣的經歷,他縱是憑著天賦考了功名,大約在水溶眼里,也不過是個很有幾分姿『色』的紈絝子弟,試探試探,有心便玩上一玩,無心便不會糾纏——他縱情了這些年,真正放在心上的也不過二人,且都是為了那兩人身上的所謂氣度氣節。

他是個心里有人,便要將自己的一切捧過去討那人歡愉的。從前待水浮如是,如今對林沫,自然也是知無不言。

但這「一切」,並不包括北靜王府。

他是真的怕了。

但似乎,林沫並不介意伴侶的恐懼。他從來都是單槍匹馬的,想要有個伴,自然是希望能有人在身邊風雨同舟,但要因為這個就置別人於險境,他雖然時常這么開玩笑,卻並不是真的下得了手的人。從前他找上水溶,自然是存了些自私的心思的,畢竟,一個人實在是太過辛苦。只是真的相處了,感覺到人也交付了一片真心之後,他便覺得不忍心了。

舍不得。

頭發已經半干了,他也不穿好衣裳,直接將那些被水溶匆匆鎖起的冊子挪了個櫃子放,並在外頭加了把鎖,而後又回到了榻上,擁著被褥打起盹來。水溶遠遠地看著他,覺得恐慌同心疼兩種心情在腦海里打架,叫他不知所措。

林沫已經淺淺地睡著了。

估『摸』著時辰,北靜太妃也該從宮里回家了,水溶今兒個一番歡好,雖說林沫是極克制的人,到底他是承受的那一方,縱然上頭那人小心了又小心,有些不適總是免不了的。只是裹緊披風遮著脖頸上的痕跡,他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喚妙荷等收拾屋里的殘局:「輕些,你們大爺睡了。」而後便自行告辭。

全然不顧妙荷進去收拾浴桶時錯綜復雜的思緒。

他也沒能騎馬,林可匆匆追了出來,給他安排了馬車,一進去,便見到幾個眼熟的墊子。仿佛『摸』上去還有林沫的溫度似的。他苦笑了一聲,想起今日林沫書房里那聲「墮落了」,心里明白,自己何嘗不是情根深種,掙脫不得。

只是還未得到家,他最親近的影衛就開始敲他的馬車窗戶了:「王爺,屬下有事稟告。」

「進來。」[]紅樓之林氏長兄213

方紙柔動作奇快,蹭地一聲就鑽了進來,叫護衛在一旁的林家侍衛心里頗不是滋味。

「怎么了?」方紙柔身份特殊,乃是四寶齋明面上的掌櫃的,大批的人手在各地搜尋古董、書畫的,消息素來靈通,也有不少秘辛,皆是由他探的。他名字嬌弱如女子,人卻長得五大三粗,此刻一把絡腮胡子也擋不住他的表情了:「王爺,茜雪國的王儲已經快到天津衛了。」

水溶兩眼一瞪:「你在胡說什么?」

「千真萬確。」方紙柔埋頭道。

「一個女人!」水溶咬牙切齒地,一個女人,竟然躲過了那么多人的注意,悄無聲息地已近了帝師!

算算日子,她竟是在派使者來求親不久就動了身?皇帝是在茜雪有耳目的,南安王府自然也是一直關注著,就是水溶自己,縱然人手不足,可也派了一支商隊去茜雪,做些小買賣。可是封立王儲這樣的大變動,居然無一人回稟,等大家伙兒反應過來,女王儲已經派了使臣來,事成定局。但難道她還有後手?她來京師做什么?這般貿然而來,難道茜雪真在她掌控之中?

一個女人…….水溶平日里見識過女人的,然而再聰明的女人,也不過是宅內的算計。可是茜雪國的女王儲,卻叫他感覺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