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王薨(五)(1 / 2)

「殿下不在鍾鳴樓?你確定?」林沫一時也著了慌,和水浮處不好是一回事,嫉恨水溶為了他又涉身險地是一回事,把皇帝的兒子弄丟了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好在他還記得這里是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無論如何先擺好欽差大臣的譜兒,「此事若真有定論,也不該是拿他一個弱質書生開涮。他也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說話罷了。北靜王不若去找找虞斌大人同王鏞大人,何必擋著我的面,抓同我說了半天話的讀書人。」

王渝臉也嚇白了,聽到林沫的話,也沒緩回來。他原來聽了虞斌所敘,只道水浮仗勢欺人,欺上瞞下,這樣的人做了太子,天下還有太平事?因而虞斌說要和水浮說道說道,他同其他門客一樣,雖然覺得此舉著實叛逆,但當真一股豪情彌漫心胸,只覺得漢高祖斬蛇而起不過如此。然而此刻北靜王兵戈相向,他才明白,他這樣的小蝦米,本來就不該自命不凡地摻和進這么危險的謀劃中來的。

當著眾多人的面兒,林沫把姿態擺得奇好,不惜同水溶撕開了臉,令他放人。他原是今天這場鬧劇的贏家,便是沖他王渝咄咄逼人嘲諷兩句,也不會有人覺得哪里不妥。然而出聲放人的舉動,卻更是贏來了鋪天蓋地的贊賞。

可是等人群散去,北靜王府神出鬼沒的士兵把他擄走,又會有多少人注意呢?

不過林沫看樣子也沒管他,拉起水溶就走。兩位青年才俊之間的關系早已傳得不見本宗,即便是劍拔弩張的時候仍然有人眼睛不好使,覺得他們中間旖旎萬千。好在無論是林侯還是北靜王,此時的臉色都不算好,也沒人敢正大光明地刺探他們兩個。水溶也就罷了,林沫手持尚方寶劍,端坐音象橋上,三天來舌戰群儒未逢敗北,已足夠讓這邊看夠了熱鬧的人敬重地替他讓出一條道來。

「諸位,林沫本欲在此橋上,尋得虞斌大人親至,好好地同他說一說為臣之道,然而如今情勢有變,在下先行一步。誰若是見著了虞斌大人,記得替沫問他一問。」他反身拱手,倒是說得禮貌端方。只是等上了馬車,便又是另一番臉色來:「你果然是在天津!」

水溶皺眉道:「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

「無旨妄行,御史聽見了參你一本你也無話可說。這回又打算拿我當擋箭牌?」林沫冷哼了一聲,「看樣子你是闖過鍾鳴樓了,三殿下不在里頭?有沒有確切消息說他已經離了天津?」水溶被他戳破了心事,正猶豫著要怎么道歉,又唯恐他生氣,只能撿要緊的說:「倒不是因為我對浮之存了別的心思才來,今兒便不是他,齊王韓王隨便誰困住了,我也是要來的。」

林沫冷笑道:「同我說這個做什么呢?鍾鳴樓里頭沒人?」

水溶道:「我抓了茜雪國的小翁主。」

林沫訝然地看了他一眼。

「我祖父曾與茜雪國有過交易。」他咬了咬牙,發狠道,「我知道一點茜雪國的秘辛。那位女王也知道一些我們家的事。都是狐狸,誰都有把柄。」林沫問:「從前扶搖翁主在京城橫著走的時候,倒沒聽你說過這事。」

水溶「嗯」了一聲:「現在已經沒有了。」

林沫猜到了什么,倒是問了個明白:「什么沒了?」

「我祖父同茜雪國來往的證據,都沒了。」水溶笑了笑,「我拿住了賈家的幾個男丁,虧得是還有幾個明事理的,知道這種事大逆不道,顧忌著家里頭的女眷,存了棄暗投明的心思,領著我的人去打探了消息。浮之的確已經被送走了。」

林沫皺眉:「我以為虞斌或者王鏞會用他來威脅京師。」

「大概是因為,有更重要的地方需要這么一個人質。」水溶殘忍地提出來。

這倒是的確。天津雖然是兵家必爭之地,然而如今的情勢已經明朗,皇帝多年來的長治久安總算起了作用,就林沫這幾天看來,百姓或許會被煽動著對秦王、韓王、明麗公主這樣的王公貴族心生不滿,但是絕對沒有改朝換代的意思。太平日子過得好好的,誰願意去添那么多份煩惱?還是會一不小心把命丟掉的大麻煩。京津二地情勢危急,可是說到底,離這硝煙遙遠的地兒,反倒是眾志成城,百姓安居,並沒有為了吳濂水一人的大業鬧騰得自己不得安寧的打算。

因此,兵臨城下的窘狀之下,皇帝焦慮得很,可是換句話說,吳濂水能引起的亂子,也就是在這王朝心臟的中央。他手上的籌碼不多,然而讓當皇帝的寢食難安也已經足夠,可是如果心大一點,就會發現,只要京師穩住,吳家將毫無勝算可言。

「賈家的人可靠嗎?」林沫忽然問。

水溶看了一眼他,道:「兩代人我都拿住了,你若是不信自己審一審,好歹你也叫過兩聲舅舅哥哥的。」

林沫冷笑了一聲:「虧得是元妃還有口氣,否則我妹妹日子可不好過。」

「吳國公主日子不好過,還有你另外一個舅舅的事呢。」水溶見他總算不提自己偷偷來天津的事,也松了一口氣,心道:「這人素來端著,計較起這種事來也不會獨自生悶氣,往往能叫我比他難受百倍,和別人實在是不同。」

特立獨行著吃醋的林侯爺果真沒再說水浮的事,到了水溶的別院,先去看賈政等人。

水溶同榮國府有幾分交情,且做事喜歡留一分余地。因而賈家豬人在他別院里倒還吃得好穿得暖,只是下人可就沒這個待遇了。林沫一進院子,就聽人稟告,說是一個叫賴大的挨不住地牢濕熱,犯了病,問要不要叫大夫。水溶一皺眉:「隔開,免得成了癆病傳給別人。」不禁提醒道:「我記得這個叫賴大的,他兒子還不知道是考了還是捐了個什么官兒,你就這么著對他?」水溶道:「我還有空伺候這些奴才呢。」林沫一想也是,水溶往日長袖善舞,也沒有到賈家頭上來,還是賈元春要封貴妃了,他才巴巴地湊過去,跟南安王等還是有所不同的。現如今賈家頹勢已定,他便再沒管過榮國府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