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1 / 2)

其實早該想到的,這人當年能狠心摔死幼子,那再死一個嫡長子,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咬咬牙的事。吳濂水冷哼一聲,下令:「盾兵頂上,弓箭手,射!」

射誰?沒有人有異議。皇上親臨前線是對御林軍極大的鼓舞,可是對於吳家軍來說,他們又多了一個大靶子。還有什么能比將「昏君」直接斬下馬來得立竿見影?銀甲軍的盔甲並不是真金白銀,但其堅韌、刀槍不入的程度也不是尋常盔甲能比擬的。皇宮門說高不高,說矮不矮,比一般城牆當然是比不了,但吳家帶的這幾千人,也跟一般攻城的排場沒法比。吳濂水久經沙場,自然明白守城人在高處,箭雨一落,他們這么近的距離,難免傷亡慘重,因而盾兵甚至不待聽到施令,就以弧線散開,牢牢護住隊伍頭頂,早有訓練有素的弓箭手在盾兵掩護下,向高牆之上瞄准,另有一支隊伍一直在築雲梯,試圖攀上牆丁,更有二十幾個精壯士兵,扛著重木沖撞宮門。

「陛下,宮內守衛不夠,當點燃烽火,引城牆衛兵來救駕!」衛駙馬幾箭下去,未見吳家軍敗退,前來請示。

皇帝沉吟道:「天津不是無緣無故亂了的!馬卿等到底帶的人不多,能守住天津多久還是兩說,精兵死守城門,此處.....!」

「父皇,兒臣請戰!」韓王一咬牙,請纓上陣。

「你念過幾本兵書?別添亂子。」皇帝一口回絕,「長守宮門不是辦法,外城的御林軍也進不來,衛卿你看,是開門迎戰,還是?」

衛駙馬趕忙道:「陛下,宮內守衛不多,且缺乏悍將。開門迎戰,若是一時未能抵抗叛賊攻勢,情況不堪設想。」衛駙馬也帶了好幾年兵了,九門提督這么個位子,也不是是個駙馬就能當的,他這么些年來鎮守京師,督陣宮廷安全,從未出過差錯,別的不說,將來當個大學士是不成問題了,然而,這人也卻是從不曾在外帶兵過的,縱然外派過兩年,也是作為別人的副手。倒不是忌諱,實在是他有些謹慎有余而沖勁不足。

此刻京師縱然不算人才凋零,然而和吳濂水比起來,鎮守京師的幾個武將,確實不夠看。

皇帝有些焦急地等待著。他知道幾個兒子試圖請戰,自然是有幾分建功立業的真心,可是更多的,還是對戰局的緊張,兵臨城下了,他們是天子之子,改朝換代了對他們一點好處都沒有。但是哪里有需要這些皇子上陣的地方?他們是精通陣型,還是力大無窮?不過是起個身先士卒穩定軍心的作用。而這些,他這個皇帝已經在做了。城門底下,他曾經寄托厚望的嫡長子正在吳濂水手上為質,父子連心,方才吳家盾兵未上,皇城箭矢先發,倉皇之中父子連心,他也看到吳濂水伸手就撈起水浮給自己擋箭,浮之像是受了些傷,可是能有什么辦法?

這個兒子這幾天沒少受他的埋怨,甚至皇後也因此委屈了幾日。但到底是他的嫡長子,即使犯過天大的過錯,做父親的盛怒之下,也還是會不自覺地替他開脫。水浮當年冤殺吳敏峰之事,被作為吳濂水的抨擊手段大肆宣揚,的確有損皇家名聲,可據林沫所說,吳敏峰難道真是清白干凈的官兒?只要找出吳敏峰當年的罪證來,這事也是能大事化小的。做皇帝的,更是生氣他不長腦子,擅入險境,害得天津守兵畏畏縮縮,耽誤了壓制虞斌等叛賊的大好時機。可是若他那所謂的「兒臣有苦衷」是指替他這個當父親的掩埋曾與親妹妹成婚生女的丑聞……他又該如何自處呢?

宜德殿的大臣早已是從起初的驚惶無措變成了議論紛紛。有資格來上朝的,都是文武重臣中的佼佼者,一時地慌亂後,自然也漸漸有了主心骨。見陛下親自去鼓舞軍心,自然也不敢拖沓。甭管是真的擔心戰況,還是要拍皇帝馬屁,自己也不敢嚇得屁滾尿流地顯怯的。

只是他們被困在宮里,自然也不會猜到,天津失守了。

宮門口內亂,大街小巷到處都是放火搶掠的,然而城門口的羽林軍精銳卻恪守軍令,死守城門。這自然不是見死不救,而是因為,天津那里,馬尚書同孫平丹,已經被虞斌、王鏞等人聯手擊潰。

林沫曾天真地想要「死守天津」,然而天津真正的守方應當是虞斌等人,他們兵強馬壯,糧草充裕,根基深厚,縱然只有五年,也不是馬尚書這樣領一萬不到人就能扛得住的。水溶的優勢倒是明顯,他也不往人家的小巷子里頭鑽,知道這些人反而是天津土著,比他熟悉得多,他只命自己的人占著地勢的高低,放放冷箭。好在他的人手不多走勢靈活得很,只是這么一來,到底能傷的人也少。林沫倒是沒離他多遠,也射了幾箭,發現自己手上實在是虛軟無力,倒是能瞄准,可惜實在是射不到,便索性放寬了心,一心琢磨眼下的情況。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他看不到,聽不到,眼前一抹黑,又不似他舅舅等人經驗豐富能猜到外頭的境況,如今活生生成了瞎子聾子,才曉得話本里頭那些運籌帷幄的文人純屬虛構。

日頭漸高,帝都城門牢不可破。虞斌身負重傷,節節敗退。

皇宮鐵門岌岌可危,已有吳家軍爬到了高牆之上。

「陛下——」衛駙馬又來諫,「城門形勢已經基本穩定,宮門口再不來援,隨時要出大亂子!」

「離正午不遠了。」皇帝抬頭看天,忽然道:「擂鼓,開門,迎敵!」

「陛下——」

衛駙馬阻擋不及,宮門大開,守兵魚貫而出,殺聲震天。

必敗無疑!他這么想著,也無可奈何,命人保護陛下,自己抽出腰刀,要上馬出宮迎戰。

變故就發生在這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