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訓弟之言,把那只驕傲的大公雞訓斥得耳根通紅,眼眶通紅,整個人成了斗敗的大公雞。
「連竹心,你太讓我失望。」
小小的人兒,渾身一震,抬頭呆呆望著他阿姐,阿姐失望了……阿姐的語氣里都透著濃濃的失望。
啪嗒,啪嗒,啪嗒……淚珠子一顆一顆地往下掉,最後成了落線的風箏。
阿姐的話都在耳邊,他小小的臉上,嘴唇翕動……阿姐從沒有這樣的訓斥過他。
「連竹心,跟我回家,今天的你,還不配拜聞老先生為師。」
怎料,之前無論如何都不願呆在這里的小家伙,卻腳下生了釘子,不肯挪開一步。
連鳳丫目光沉沉,眯起了眼:「你為何不走?」
小家伙死死握住小拳頭,石桌後的老者,幾乎可以看見啜泣而顫抖的小肩膀。
羅管家剛剛已經悄然復返,把連鳳丫那番訓弟的話,聽得八九不離十。
不禁高看了那個身形單薄,長相尋常的女子一眼。
連他都以為,這個鄉野女子要訓弟的一番作為,其實就是做做樣子,實則是要拍拍自家先生的馬屁。
卻沒有想到,這女子,當真是訓弟。
「你為何不走?」連竹心聽到他阿姐的問話,拿起筆寫一行字。
連鳳丫看向老者,這回老者不用連鳳丫說什么,徑自替她解讀:
「小家伙說,他要拜師。」
連鳳丫笑了。
盈盈目光落在小家伙臉上:「現在想拜師了?」
小家伙弱弱地一點頭。
連鳳丫笑臉陡然收斂,沉聲道:「你現在想拜師了,可先生未必就想收你為弟子了。」一邊說著,一邊卻沖著老者看過去,小幅度地沖著老者搖了搖頭。
老者眼中露出訝然……這是?叫他不要收她弟弟?
雖然不知道緣由,老者矍鑠的目光對上連鳳丫的,那女子目光清澈干凈,不像是拎不清事情的,仔細想了想,老者最終配合了一下:
「你阿姐說的不錯,我想收你為弟子,你不願意,此刻你想拜老夫為師,老夫不願意了。當朝太傅聞枯榮的收山弟子,豈是你小小毛孩兒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
這一下,小家伙臉色唰的血色全無,慘敗的一張小臉,還掛著淚珠兒,看得人心疼不止。
老者趕緊把視線挪開。
連鳳丫死死握住了拳頭,心不是不疼,但,他需要教訓。
「連竹心,你是不是還想拜先生為師?」
小家伙慘白著臉,這次,毫不猶豫點頭。「阿姐沒讀過書,不知道怎么能夠說服先生,阿姐只聽過娘說過,傷了的心,就要用心去補救。阿姐是個婦道人家,大道理不懂,但卻曾聽褚先生說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說完,望向連竹心:「你,可聽
懂了?」
連竹心小臉上漾過思索,片刻,慎重點頭,拿筆工工整整寫下一行字。
連鳳丫瞥了一眼那紙張……她當然識字,只是不願說破,在看了那一行字之後,嘴角列出一絲笑。
沖著連竹心招招手,「我們歸家。」
亭子空落落了,老者垂眼掃向那張紙,紙上赫然寫著:
學生連竹心,願發重誓:以心換心,重新認識先生為人,比以行動,感化先生,直至先生願再次了結學生為人,收學生為徒。
今立字起誓,言必行,行必果。
「噗嗤」一聲輕笑,「這小家伙倒是越戰越勇。」老者抬頭,看著遠處油紙傘下,一雙姐弟,越行越遠。
突然之間,也就明白了那女子的意圖: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不珍惜,她是要給她那個弟弟一個教訓深刻的教訓啊。
這女子……可惜了,生作鄉野女,若是公卿之家,卻不必沈家微蓮差了。
街道上
馬車里,一雙狹長鳳眼,一直緊鎖那對姐弟,確切說起,是目不旁移地落在那女子身上。
連鳳丫一回頭,便看了個空,大雨滂沱中,什么都沒有。
「奇了怪了。」總覺得有什么東西盯著她看。
「啊啊。」身旁,小家伙拽了拽她衣袖,她搖搖頭:「沒什么,我們歸家去。」
她身後,馬車往相反方向趕。
「主子,是去找安九?」
「不必驚動他,隨意找個去處。」低沉的聲音從幔帳中傳出。
「主子,剛才屬下好似看見了熟人。」
「嗯。」車廂里人「嗯」了一聲,興趣缺缺。
「是陸不平。」「哦……」車廂里人「哦」了一聲,又漫不經心問了句:「那看來,他也在淮安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