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垂下眼皮,終於算是開了恩典,打破了沉寂:
「想必竹心這孩子,已經跟你們提過老夫的意思了吧?」
「說了,竹心回家就告訴了我和他娘這事兒。」連大山放在大腿上的手,握著拳頭,他是第一次跟這么大的官兒說話咧。
老者暗自點點頭,這家的當家人,雖然面對自己時候,顯得很是緊張局促,但好在,並不是不能擔事的膽怯軟弱之人。
「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繞彎子了,竹心這個孩子,老夫很是中意,願意收歸門下,成老夫關門弟子。你們夫婦二人,可願意。」
既然肯來,自然是願意。
事實是這樣,但這話還得說,必須有個過場。
萬氏和連大山頓時激動的無法言喻,當這話,從聞老先生嘴里親口說出來的時候,可比從他倆的兒子嘴里說出來,更叫人激動。
連大山一激動,說話就不太經腦子:「可是竹心這孩子說不了話,大人您……」
他話剛說完,就被一旁的萬氏狠狠扯住了衣袖,一轉頭,就被萬氏狠狠瞪了一眼……那你說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怒其不爭!萬氏連忙解圍道:「他爹,竹心啥子情況,聞老先生能不知情的話,能收下他當自己的弟子嗎?也就你,說話前頭,也不思量思量。當誰都和你一樣呢!」
堂上老者笑看了萬氏一眼,那一眼萬氏只覺得,自己的小心思,仿佛是被堂上那渾身透著威嚴的老者看穿了一樣,萬氏頓時臉紅耳赤。
「聞老先生,您別光看咧,您嘗嘗我家鳳丫釀制酒,可好喝咧。」
連鳳丫心中尷尬癌都犯了,她爹這回不著調,她娘也沒好哪里,這硬扯開話題,做的那么的明顯,她娘不會以為,聞老先生看不明白吧?
好在,聞老先生並沒有真的為難萬氏,反而順著萬氏的話說下去:
「哦,這就是那個名滿天下的『英雄酒『嗎?」
便說著,去看桌上的那壇子酒水,並沒有當場嘗一嘗酒水的意思。
反倒突然看向連鳳丫,提起:
「街頭巷尾,傳的沸沸揚揚的,說連小娘子你,當著淮安酒行眾人的面,大言不慚的要酒行會長劉忠良讓位?說你誓言要拿下這一代酒行會長的職位?有沒有這回事?」
連鳳丫淺笑著盈盈望向堂上的老者:
「此事說有,也對。」
「哦?」堂上老者輕疑一聲,不疾不徐地說道:「這么說來,你不否認?」
連鳳丫笑容不變:「小婦人確實曾在淮安酒行給我阿爹特意准備的酒宴上,曾當著滿桌子的大人物的面,說過,要請那位居心叵測的劉會長讓位。」
「居心叵測?」
「他要我『英雄酒『的酒曲。」
聞老先生耷拉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眨眨眼,又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
「外頭只傳你連小娘子張揚跋扈,你不站出來澄清事實?」
連鳳丫倏然仰頭,笑問聞老先生:
「什么是事實?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事實就是,人言可畏,傳言,傳言,傳來傳去,就成了「事實」。
「有人不想讓我說出『事實『,才會捏造一個『事實『。」
這,就是真相。
聞老先生再次詫然了一下,沒有想到,這女子,年歲不大,卻看的夠透徹。
「對你名聲不好。」
「他們想要白拿我的酒曲,我可死,他們願難成。」這是連鳳丫第二次說這句話。
「有一就有二,給一次,就會無休止境。貪婪的人,只會更加貪婪。聞老先生,小婦人雖然區區一個山野村婦,卻也知曉這個道理。
所以……」她眼中戰意更深,鏗鏘而道:「他們要戰,那就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