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看那是大衣櫃!」
樹下聚集著每日盯梢的村民,一個婦人抱著孩子道。
旁邊一個年級大些的:「不對不對,才不是大衣櫃,俺瞧著那肯定是做的門窗。」
「你見過門窗那個樣兒的?」
「那你說,那是啥?」
每天,這樣的猜測,層出不窮。
連鳳丫卻一天高興過一天。
第七日
那河岸邊兒的物件兒,終於初現雛形。
她樂了。
幾個木匠是親手炮制的零部件兒,做木匠的總有些機敏,那三人心里隱約覺得,這東西不凡。
有人私下里問,這是啥子,那對兄妹都不說,越是這樣,人們越是猜測。
第十日
那一天
風和萬里,天朗氣清。
村里的里正記得,那一天,他們村里的人,按照過去幾天的習慣,結隊去村口的大河畔盯梢。
黃土地踩在腳下,干涸的揚灰,庄稼人起得早,笑嘻嘻的盤算著,昨兒個家里幾個人去盯梢,家里又得了幾個銅板,比一比誰家的多,又盼著今天能夠得到幾文錢。
一群人說說笑笑地抵達了大河畔,走在陌上,一抬頭,便被河畔邊矗立的大怪物驚得呆住了。
「那是啥?」有一個婦人驚呼出聲。
「天吶!那個大家伙是個啥咧!」又一人驚呼出聲。
隨後,驚呼聲此起彼伏。
里正心慌了,這東西是個啥子!
可不能夠為了幾個銀錢,害了整個村兒的人咧。
顛著腳,褲子也不提好,飛快就朝河畔跑去。河畔有人,是那對兄妹,他得去問問啊,問問才放心,不行還得扭送了那外鄉的兄妹送官咧!
里正匆促的跑過去,村里其他男丁也飛快跑過去,拽了跟前兒一根木頭樁子,舉著棒子,就追到大河畔上。
「做啥做啥?」里正嚇得喝道,色厲內荏:「可不敢在咱村口胡瞎弄咧!」
「快,快把這大東西拆……」
話未說完,卻住了嘴,傻愣愣的看著從那大怪物的嘴里,吐出來潺潺流水。
「水!大河里的水!」老吳頭最先追上來,看到的便是這一幕,驚呼大叫起來,聲音里的歡喜,藏也藏不住:
「大河里的水,能夠澆地咧!」
其他人一聽到「水」這個敏感的詞,立即什么都不顧了,飛奔過來,「俺瞧瞧,俺瞧瞧!真的,真的是水啊!」
後頭的村民也追了過來,男丁們只來得及拽上路邊撿來的棍子棒子,女人們小孩兒們,卻折返回去,拿了家中的鋤頭柴刀。
這會兒後到,一群村人,手中還拿著「武器」,氣勢洶洶問罪。
「沒掘堤壩,沒掘堤壩!」老吳頭又叫道:「大河里出水咧!」
「真的假的呀?」後頭的人昂著脖子問:「真的沒掘堤壩?那大河里的水咋可能上的來?」
「快看!」一個小孩兒伸手指著水車:「看,有人在大家伙上頭。」
終於是有人注意到,水車上,四個漢子不停的踩水,他們沒踩一下,就有水從大河里出來。
連鳳丫松了一口氣……終於,成了!
「九刀,我們該啟程了。」人群後,連鳳丫轉身,叫著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粗獷大漢。
他們的馬車,早早已經牽在村口那可老樹干上。
還在河畔邊看著龐然大物的里正突然一下子想到了什么,「那個漢子和那個姑娘吶?」
「沒看到啊。」
都說沒人看到。
一個女娃「咦」了一聲,指著村口那條路:「那是不是他們的馬車?」
里正忙擠出人群,夠著脖子去看,那馬車,在顛簸的小路上,搖搖晃晃走遠了。
他心里一急,追出去五六米,兩條腿卻追不上四條腿,終究停住腳步,站在那條進村出村的小路上,張了張嘴……他還沒有感謝吶!
懷里還兜著昨晚上結算的今日的銀錢,那只老手顫抖的把麻布包得重重一把子銀錢掏出,彎腰放在了地上,就在那條並不平坦的小路上,里正雙膝一跪,手掌伏地,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村人有所感,今日,對大河村,是個特殊的日子,一個村里的人,在村口齊齊朝著一個方向跪了下去,庄重感激的磕了一個頭。
那馬車,早已經遠得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馬車里無聲無息,謝九刀清晰的聽到馬車里傳來沉重規律的呼吸聲,嘆息一聲——她終於可以安心睡了。
就把馬車放緩了速度,少一些顛簸吧。
這是一種敬重,不是出於身份出於權勢下的敬重,這敬重,由心而發,心甘情願。搖搖西去,歸途,已經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