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竹心以後是要考秀才老爺的啊……他兩個弟弟就那般狠啊!
這是要徹底絕了他兒子讀書考科舉的路呀。
之前倒還沒想過這些個關聯,這一刻,被自家婆娘這么一提醒,
連大山整個人都大受打擊,那么大一個兒的人,身子晃了晃,就一屁股摔坐在雪地里了。
天色漸晚,連鳳丫一身清爽地推門而出。
她是累的,不知不覺竟打了瞌睡。
直到浴桶里的水漸漸涼卻,才被涼意驚醒。
一推開門,門口一張大大的笑臉。
是她從隴右帶回來的江貴兒江老頭兒,正咧著嘴露出一口大黃牙:
「大娘子。」
她眼底微詫異,早早候在她門外,這老頭兒必然有事與她說。
「先去前頭。」
「誒,好咧。」
二人一前一後,踩著雪,往前頭大廳去。
「謝九刀呢?」褚先生早已經候在廳堂里頭,她左右看看,卻不見謝九刀的人。
「去喂馬了。」褚先生指了指家里暫且安置馬車的地兒:
「說是這馬陪著你倆,也算是行萬里路了,別叫它餓了。」
「煩請褚先生去叫他來。」
正說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近。
連大山、萬氏、謝九刀三人算是到齊了。
褚先生垂眸……這下好了,不用他這老身子骨雪里跑一遭了。
桌上已經擺了飯菜,她一聲不吭率先坐下去,捧著碗便埋頭吃起來。
旁的人間她如此,也各自安靜地捧了飯碗吃起來。
只江貴兒一臉驚奇地望著這主仆共一桌的景象。
褚先生仿佛看透他的想法,低聲說了句:
「別驚訝,在這個家,沒那么多規矩。」
江貴兒倒也有靦腆,但見其他人默不作聲用飯,他也就不再多言。
只這一頓飯吃下來,靜默無聲,和從前有說有笑的和諧不一樣,吃一頓飯,胃都開始絞著痛了。
一通晚飯結束
飯桌上,連鳳丫放下碗筷。
連大山像是做錯事情的孩子,立刻跟著放下了碗筷。
「閨女兒……」他可憐兮兮地小聲叫了一聲。
無人搭理。
「爹……爹這次是真的惹下大禍了,咱家剛過上好日子,爹不想害了一家子人。
竹心好學,爹不想他以後有個壞名聲的父親。
明日爹就自己離開,再也不回來。」
萬氏聞言,雖震驚地抬起頭,最終卻沒說什么,只是一雙眼里已經續上眼淚。
好半晌,廳堂里依舊靜默無聲。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突然一聲諷笑:
「您倒是都想好了,您這莫不是以為你一走,事情就能解決了?
倒是自以為英雄,為了妻兒犧牲自己?」
連鳳丫撩起眼皮,袖中手,手背青筋浮動,眼里按捺著怒不可解的怒火,
連大山那張粗獷大臉,寸寸的慘白。
「爹……我,」他自稱「爹」,說出口的時候,卻臉一陣燥紅,只覺得羞愧,當不起這一聲「爹」,
連忙改了口:「我再也想不出其他辦法了。與一家子人斷絕了關系,再也沒有人能夠對這家里人說三道四,指指點點。」
「若是一走真能夠一了百了,我保准不攔著你。」她冷笑,心里並不想說什么狠話,只這一次,當真是氣急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上當心軟……何時何地才是個頭?
「那咋整啊!」連大山一聽,離開也沒用,頓時更急了……走沒有用,那「死了」呢?
他已經開始琢磨起來。
連鳳丫一瞧他分神恍惚的眼神,就猜到他往哪兒想了。
頓時更怒了。
「別想了,一走不能了之,一死就能夠了之?」
「死了也不行?」連大山聞言,立刻抬頭聞起來。
連鳳丫腦門兒上青筋一蹦……還真是叫她猜中了!
她深呼吸,狠狠吐出一口濁氣,好半晌,才壓住心中氣怒,端坐正色道:
「爹。」
這一聲「爹」喊出,連大山壯碩的身子猛地一顫,牛眼瞬間便紅了眼圈,顫顫哆嗦地問道:
「鳳丫,你還願意叫俺爹?」
瞧這滿臉愧疚和希冀,連鳳丫驀地心一軟。
嘆息了一聲。
整肅肅穆道:
「您呢,有些事情,我必然要與您說清楚,您好生聽著。」「閨女你說,爹聽著記著再也不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