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直下不假,但她在安九爺書房里逗留的時間,下的雪還不足以蓋住這些雜亂的腳印。
顯然,跟蹤之人,是跟著他們來到這里,卻無法進入簡竹樓的後院,在這里站了一會兒。
離開時,卻粗心大意,沒有想到將「證據」毀屍滅跡。
謝九刀搖搖頭:「周圍無人,只怕人已經走了。」
聞言,女子眼中一抹諷刺,緩緩勾了唇:
「他們是料定我翻不了身。只當我今日深夜冒雪前來簡竹樓,是為了求助安九爺。」
自然,不會再跟著她。
「九刀,」女子突然開口叫了一聲謝九刀,後者順勢低頭看向面前那女子:「嗯?」
「九刀,輕敵是會死人的……你說,對么?」
無足輕重一句話,謝九刀卻莫名腳底一抹寒意,直竄上脊梁骨。
回想今日白天聞府書房那一幕幕,一切似乎都不是刻意的,可細思,一切,又環環相扣,最終她想要的,一個一個拿到手。
這一次……真的會死人么?
袖子被人拽了一下。
謝九刀忽然醒神,看了去。
那女子睜著干凈清澈的眼,「腳疼。」
「……」這一次,對於她這幼稚舉動,謝九刀已經無力掙扎,認命地背起她來。
「真去連家啊?」
「廢話。」
「真要動武啊?」
「我心里憋著氣,難受,不找個出氣筒削一頓,會憋壞的。
九刀,你總不願意看我氣出病來吧?」
「……自然是不願意的。」她會氣出病來?
她不氣死人就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這深夜,無足輕重的一個晚上,和淮安城里冬日里的每一個夜晚一樣尋常,沒有什么特別的。
沒有彗星撞地球,沒有隕石隕落,沒有天光放彩,甚至連個賊偷都沒有,
只是淮安這座古老城池里,一個再尋尋常常普普通通不過的一個夜晚,
夜深的路上,空盪盪的道路,天空飄雪,一行三人,老中青,男人女人,踩著積雪並行。
粗獷壯碩如牛的男子,背上背著一個面貌清秀的女子,或者該說是少女,更為恰當。
女子在男子的背上並不安分,哼著不知名古古怪怪的小曲兒,一雙腿兒還優哉游哉半空中一晃一晃,似乎十分悠閑。
旁側一個佝僂老者,身上透著死氣沉沉,和一種說不上什么味道的氣味,有點像是屍體腐爛的那種味道。
男子和女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兒,佝僂的老頭兒一路不出聲。
說不出的怪誕。
卻又奇怪的違和。
連家的大門,倏然已在眼前。
「放我下來。」女子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腳落地,揉了揉發酸的膝蓋,一邊癟嘴:「什么技巧兒啊,以後得常練習,都說熟能生巧。」
一旁男子頓時黑了臉,比鍋盔還黑。
老者眼中漾出笑意。
忽地,女子直起身,一指面前那院門:「謝九刀,你進去!」
「……進去做甚?」這女人不會真的叫他進去對著一堆老小揍一頓吧?
「管你用什么方法,把劉靜娘偷出來!」
謝九刀剛剛還黑著一張臉,心中有些狐疑,此刻頓時就不說話了,整個人僵化了。
偷出來?
「把誰?」
「劉靜娘,睡了我爹的那個女人啊。」
「……」這種話,做人女兒的這樣說,真的好嗎?
他聽著都害臊。
「我又不認識……」對對,他不認識,怎么「偷」?
「也對。」女子歪頭想著,點點頭道:「你又不認識。」
謝九刀聽著,頓時激動,連忙道:
「就是,我又不認識。」
「那就不偷了。」女子重重一點頭。
謝九刀開心了,連忙應和:「對!不偷了!」
「你去把他們都迷暈。」
「……把誰?他們?」
「這院子里的人啊。」
剛剛恢復點人色的臉上,頓時又黑成了鍋盔……盯著對面那女子看,她是認真的?
久久不應聲。
「你可別說,行走江湖這么久,這點手段都沒有。」女子哼道。
謝九刀頓時只覺得一口老血就要噴出:「……算……」了吧……
「丫頭,這頭牛做不了,老頭子我來做,如何?」
旁側,一道老邁聲音截住了謝九刀的話。
連鳳丫眼一亮,扭頭:「老爺子你行?」
「簡單。」「好。」她眼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