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老皇帝難得發善心,一改常態,竟然給區區一個婦道女子簡單地說了朝堂此刻正面臨的處境和難處。
就連一旁的聞老太傅都驚訝於,老皇帝此舉。
他在一旁,面色有一絲古怪……又瞥了一眼連鳳丫……這連家的丫頭,確實纏功一流,纏得老皇帝都開了口。
老皇帝一邊說,一邊眼角余光瞥到連鳳丫微微歪著腦袋,似乎在思索,龍顏一笑……她倒是真的認真在聽,只是,朝堂的事情,那么多能臣干將都解決不了,她一個女子又能夠如何。
屋子里靜靜,連鳳丫不是不知道老皇帝所言的那些話,只是,她「不能」知道。
「鹽引。」
靜靜的書房里,溫暖入骨,檀香陣陣,一道女音,突然響起。
老皇帝一愣,「什么?」
望向那女子。
連鳳丫抬起頭來,卻沒回答,倒是側首問一旁聞老太傅:
「明年的鹽引,朝廷還沒有發放下去,對不對?」
老太傅聞言,也是一怔……怎么問這個?
「按照慣例,每年鹽引是有定額的,後期再增減數額。
每年春節後,各地鹽商開始走動,朝廷也才開始發放當年鹽引。」
「這就好辦了。」連鳳丫沖老皇帝一笑,眸中晶亮: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慶是陛下的,大慶土地上的一切,都是陛下的。
既如此,陛下何不,用來年鹽引,給鎮北軍送糧?」
老皇帝陡然一個激靈,下一秒,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老眼驀地睜大:「你是說……」
「是,陛下。
就是您所想。
朝廷下發昭告。
明年的鹽引發放,不再循舊制。
派一可信之人,去往邊城,專事來年鹽引發放。
著,資質審核通過的鹽商,往邊城運糧,以糧食數量,發放鹽引。」
大慶皇朝,之前鹽引的發放,都是鹽運使司管制,並,鹽引的發放,是由上至下,都城往各地道、府,再以各地道、府從鹽商手中收上來的銀兩糧食,向中央京都城匯總。
這是舊制,自然也有少數其他方式流露出去的鹽引,就比如她從老皇帝手低,直接拿到那一年鹽引。
「老師!此法,你看如何?」老皇帝急急望向老太傅。
聞老太傅此刻也動了心思:「既然鎮北軍缺糧,此刻要向各地士紳求助,必然艱阻重重。
既如此,換一種辦法,此法不但可以讓有糧的富紳們出手,還能夠讓他們心甘情願地把糧草運往邊城。
既減少了京都金陵往邊城,派兵運糧,一路的消耗,和路上耽擱的時間。
還解決了鎮北軍缺糧草的現狀。
邊城一旦有足夠糧食,鎮北軍不再面臨缺糧,那原本劃給鎮北軍的糧草,可以下發到修河道的民丁身上。」
看得出,老太傅有些激動,話落,側首就問連鳳丫:
「你是怎么想到這個辦法的?」
這話一問出,老皇帝不由得也好奇起來。
他此刻已經沒有先前的急躁,既然他已經心知肚明,有了解決之策,便不再心急火燎,此刻,倒是有了興致,好奇起這連鳳丫,區區一個鄉野村姑怎么想到這樣辦法。
「當年,家中窮困。沒有銀錢之下,我們一家好幾口人需要生存。
趙家有大米缺咸菜,王家有咸菜缺魚肉,我家需要大米熬米粥,可我家什么都沒有,就制一桿魚竿從河里釣魚,釣了魚拿去王家換咸菜,再用換來的咸菜去趙家換大米。
我家當時是沒銀子,但大米我有了,米粥我也可以熬了。」
連鳳丫說的通透,清澈的聲音,平平靜靜,分明是苦難的過去,卻不讓人覺得她卑微。
她說:「辦法,源於生活。」
她說:「我沒有讀過書,但智慧,也可以來自於生活。」
老皇帝聞言,面上不顯,心中卻震驚。
不為她想出的辦法,卻為那句,辦法源於生活,智慧來自生活。
有人將一團亂麻的苦難,過成了井井有條的幸福。
有人,卻將花團錦簇,過成了亂七八糟的一團漿糊。
老皇帝望著自己面前那低眉順眼,恭恭敬敬,平平靜靜低垂著的腦袋……這般女子!
龍顏閃過抉擇,帝王威嚴地宣布:
「朕,准連氏鳳丫,為朕種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