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頒發旨意,有關來年鹽引之事的那段日子?」
鹽引之事,這是大事,天子旨意下達時,舉國嘩然不為過。
連海清若有所思……也只有是那個時候了,不然區區一個庶人,得陛下的聖旨,這件事,也夠惹人眼球的了。
沈老爺子沒有正面回應,卻讓連海清去辦一件他心頭始終放不下的事情:
「那既是你大伯家,同姓連,你去勸勸你大伯一家,京都城里藏龍卧虎,不是他們小門小戶可以插足的。
眼下陛下是賞賜了他家里一處溫泉庄子,但很快,就會因為這處庄子,出現許多波折。
京都城,不是誰想來就來,誰想呆著就呆著。
這也是為了他們好。」
連海清聽懂了,面前這個沈大老爺說到底,是要讓他連海清出面,去趕他大伯一家出京。
說的好聽,其實就是害怕夜長夢多……偏,還一副道貌岸然樣的善心提醒。
這是拿自己當槍使。
連海清心里門門清的,卻不動聲色,應道:
「沈大老爺說的在理,這件事,小侄定會用心去辦。」
沈梁唇角剛露出半分笑意就聽,
「只是,」連海清繼續說道:「我那位大伯,家里一向都是我大姐姐做主,我那位大姐姐,對小侄深有誤會,且她性格執拗,小侄的話,未必她能夠聽得進去。
不過大老爺放心,為了大姐姐一家的安危,小侄也會用心用力,這件事,定當全力施為。」
言下之意也再清楚不過,他沈大老爺交代的事情,他連海清肯定是要去辦的,但辦不辦得成,其結果,就不怨他連海清了。
聞言,沈梁眼中迸射出一絲戾氣,帶著些許惱怒地望向連海清,後者清俊的面龐上,始終掛著誠懇溫和的笑意。
卻是讓沈梁想要借題發作都不行。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何況對面那年輕人還如此誠懇坦誠。
「你用心就好。」沈梁淡漠道,像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你出去吧,本官累了,想要休息。」
連海清垂眉低眼的,「是,沈老爺,小侄告辭了。」轉身之際,垂在身側的手,卻緊緊握成了拳。
直到從聚祥齋出來,站在了冬陽下,連海清的眼中一片陰騭。
回首望一眼身後的聚祥齋……架子拿的好大,其實也只是個假貨!
不過就是爺奶當年……才有了他如今這個沈大老爺,端坐著英國公府沈家的嫡長子身份,
看不起他連海清?
看不起那個山村里的連家老宅?
可他沈大老爺可不就是從他阿奶肚子里出來的?也沒見就高貴到哪里去。
享受了這幾十年的榮華富貴,就真的當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勛貴子嗣?
連海清想起從見到他這位真正血緣關系上的「大伯」開始,對方眼中的厭惡,看不起,呼來喝去,趕蒼蠅一樣的惡劣態度。
若不是他還有求於這位「沈大老爺」,何需忍受這白眼?
收回視線,連海清告竭自己:羽翼未豐,需得隱忍。
若是日後……
他驀地抬腳,往柳南巷子的方向而去。
……
晌午十分
連鳳丫剛從南城溫泉庄子上往家趕,忙碌了一整個上午,人卻精神。
鄭三娘子留在溫泉庄子,她則和謝九刀回柳南巷子。
她娘萬氏的傷勢,雖然有所好轉,但傷筋動物一百天。
家中雖然也有張二魚和她爹連大山,褚先生,還有一個江老爺子,偏偏都是男人家。
竹心為了明年的春闈,就居住在了他老師聞太傅的府上了。
偏她家中還有兩個小娃娃,四五歲的小娃娃,正是開始好動的時候,萬氏又病著,其他幾個男人……照顧起來,到底是不夠妥帖的。
熱鬧的街市,到了晌午,街道上,人少了些許,顯得有些清凈。
一輛馬車從她身後緩緩駛過來,在她身旁,隨著一聲「吁~」的勒馬聲,緩緩停了下來,一只修長寬厚的手掌,掀開了簾子:
「姑娘別來無恙,小生又見到姑娘了。」
一道低沉的嗓音,輕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