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鳳丫點了點頭,啟唇道:「我知。」
周御醫又說:「下官只能為縣主開幾貼溫補的葯方子,補一補縣主這幾年來失的元氣,」他說著,微微頓了下,似想什么了,
頓了一下,才又道:
「下官願縣主能夠長命百歲,真如縣主所說,命大如斯。」
連鳳丫聞言愕然,眨眨眼,「周御醫說話,都是這么……這么百無禁忌的嗎?」
初聽這話,他又知內情,這話很容易讓人就覺得,像是嘲弄,諷刺了。
可她初見這周御醫,國字臉,夾霜帶雪的雙眉,鬢角一律蒼色,怎么看,也不像是那樣刁滑之人。
「下官真心期望縣主真如自己所說那樣……」他沒再說,卻忽然話鋒一轉:
「縣主,下官明日回稟陛下,只說縣主是身中寒毒。」
連鳳丫反而不解了?
「為何?」
周御醫抬起頭,深深看了她一眼:
「縣主可知,寒熱雙毒,中者多是不能活過一年的。」
「嗯?」
老御醫嘴唇抿了抿:
「他們不是死在雙毒之下,是死於自盡。」
一句話,如大石捶在連鳳丫心上,她眸子猛地一縮,須臾之間呼吸微亂……懂了。
寒熱雙毒,本身不會要人性命,它們發作時,生不如死的痛,才是中毒者死亡的原因,而這種生不如死的痛,卻是永無盡頭的……這,才是壓垮所有中毒之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連鳳丫回想起毒發時的痛,她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哆嗦……那種痛,像是烙印一樣,深深烙在了骨血里頭了,想忘都忘不了啊。
她是再了解這樣的痛不過的了!
正因為了解,她才聽懂了御醫的話意。
老御醫見對面女子神情呆滯,他蹙了下眉,以為自己沒有點中要害,咋了下嘴,這回更加一針見血地提點:
「許多年前,漠北有個楚狂人,狂人是別人給他起的江湖名號。
這人一身是膽渾身血氣方剛,驍勇無敵,江湖之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也是名頭響當當的一號英勇人物,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無意之間遭人暗算,中了寒熱雙毒。
縣主可知,這人後來如何了?」周御醫自顧自道:「楚狂人中了寒熱雙毒,一身虎膽也還是敗在這雙毒之上,據聞,他是自盡而亡。」
話落,就把一雙瞧盡了人生百態、生死離別的眼,靜靜落在對面女子身上。
連鳳丫低垂著眼,看著自己擺在桌面上的那只手,許久,才起首問對面:
「吾與周御醫素不相識,緣何你要幫我?」
對,這周御醫就是在幫她。
鐵血虎膽的楚狂人都沒扛過寒熱雙毒,你區區一個女子家,你為什么扛了五年?
宮里那位皇帝老爺子,深沉又疑心重,你猜猜,這位天命所歸的帝王,會不會疑心她有牝雞司晨之心?
要是沒有牝雞司晨的大野心,一個女子家,怎么就有這樣的大毅力,比那鐵血虎膽的楚狂人還要毅力堅定地活到了如今?
但凡大毅力者,多有大野心。
若無大野心,大目的,世間多是尋常凡人。
連鳳丫心里嘆道:這一次,是她疏忽了。
她認真看著那周御醫……他為什么要幫自己?
「受人所托。」老御醫說道:「下官也只是忠人之事。」
「是何人……」
話未說完。
周御醫一手抬起,阻道:
「縣主莫問,問,下官也不會答。
縣主只需知曉,
那人是為縣主好的。」說著,把剛剛寫好的幾張葯方子推到對面女子面前:
「如此,下官要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往後縣主身體不適,自派人到下官的府上來請。」
連鳳丫瞧這周御醫的嘴里,是真的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對方也是擺明態度,打死不會多說半句。
她此刻心中難以平復,猜測連連……到底是誰?
是誰背後替她掃尾?